這不是太陽花學運
◎李佳穎
三月十八日晚間,台灣守護民主陣線在立法院外的濟南路上舉辦晚會,九點時刻,主持人魏揚指揮群眾往群賢樓移動,便翻門進入議場。立法院被攻入的消息、占領用物資的需求紛紛傳出,運送入場。除了礦泉水、乾糧、睡袋……之外,更有人送了一束向日葵進來。
夜晚,氣氛越來越緊張,悶熱的空氣使得現場更為浮躁不安,對於一束「不能吃」的向日葵,大家不知道如何處置,便放置在議場的主席台上,意外進入每一台攝影機的鏡頭。向日葵又稱太陽花,被認為是陽光、希望的象徵,隨著照片、直播影片在各社群網站上流傳,「太陽花學運」一詞約莫在3月20日之後成為「三一八占領國會行動」的代名詞,許多民眾、甚至是花店老闆自掏腰包在現場發放向日葵,鼓勵參與的民眾。
二十四年前的春天,也有一朵花在台灣盛開。1990年3月21日晚間,中正紀念堂現場的校際會議通過「野百合」做為三月學運的精神象徵,始稱為「野百合學運」,代表運動的自主性、草根性及純潔。2008年的野草莓學運,場內的同學共同投票選出象徵物,「野草莓」依著「野百合」的路線,既「野」又是「植物」,自然獲得親睞。看來,「一群學生」、「為公共議題發聲」、「以植物為名」……,太陽花學運的意象與野百合、野草莓學運十分相似。但是,我們必須繼續依循「野百合」的象徵符碼嗎?「太陽花」一詞實是被媒體塑造,後來透過民眾、評論家等人渲染,甚至在立法院週邊還有人開始販售向日葵相關商品。
「野百合」或「野草莓」似乎是盤旋不去的幽靈,以「植物」作為象徵符碼,並不斷強調學生的存在。然而,「三一八占領國會行動」不只是一場純潔的、學生的大型靜坐,是一場公民不服從的行動。3月18日晚間,破壞立法院的大門、闖入議場不僅有學生,許多人都為前一天的「半分忠」憤怒、失望,各行各業的社會人士關心、擔憂簽訂服貿之後的實質影響,因此走上街頭,希望透過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聲音。長達二十四天的運動,每日都有郵寄、捐贈物資湧入,充電區、泡麵區隨之成形,有人寒夜買來睡袋與棉被,熱日提了兩大袋小美冰淇淋,雨天時,則有人即時買來帳篷、帆布與藍白拖,每天在議場外的流動廁所,更是以日計費,需要有心人士的大力贊助。這還是一場「學運」嗎?
占領行動期間,台北大學社會系黃樹仁老師帶領系上師生進行問卷調查[1],結果發現,56%的參與者是學生,不具學生身分者有44%;白天有較多的社會人士參與,下班後時間為社會人士參與之高峰,而時間越近半夜,學生比例漸增。「關心服貿」不只是學生的責任,也不僅是學生才能成為島嶼天光;這一場運動顯然已經不是「學運」,因著許多人民的參與,已經是一場「社會運動」。
既然是一場社會運動,便不應該排除任何人參與的可能性。曾經有遊民到現場靜坐,到物資區索取食物卻被拒絕,相似的狀況並非特例,非學生的身分容易被排拒在外。「兄弟仔」是在現場重要的一群人,他們協助維護現場的秩序,與經常干擾的飆車族溝通;「白狼」張安樂鬧場當天,「兄弟仔」站在第一排保護群眾,後方卻傳來「黑道滾出」的呼喊,於是他們困惑「是說我們嗎?」占領行動已然成為一場社會運動,各種隱形的界線與限制卻仍真實存在,排除某些身分的人進入。
反中、反馬、反黑箱、反自由市場等狂瀾在今年春天之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不只是「出關播種,遍地開花」;早在「入關」之前,就有各界人士倡議並努力實踐。運動的象徵不須被媒體定義,行動者必須拿回運動的正名權,這不是「太陽花學運」,是三一八占領國會行動,是一場社會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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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陳婉琪,2014,〈誰來「學運」?太陽花學運靜坐參與者的基本人口圖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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