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溪溫泉酸甘甜－文化與危機

礁溪溫泉酸甘甜－文化與危機

前言

　礁溪溫泉歷史悠久，清朝被發現，日治時期泡湯文化蓬勃發展。直到現在一直以來都是礁溪居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天然資源。而近年來，因雪山隧道通車，觀光人潮的湧入帶給礁溪大量的「錢途」，旅遊、觀光、飯店業者紛紛進駐。興建中的飯店大樓聳立，同時開挖地下室將溫泉抽取排開，造成溫泉水位、水溫下降，取代的是雨水從地面補進，剝奪了礁溪居民住家既有使用溫泉的權利。

泡湯文化

　目前礁溪溫泉較傳統的代表，為民國66年建立的公共澡堂。而公共澡堂的前身，可以追溯至日治時期的澡堂文化。礁溪溫泉歷史悠久，清朝時期即發現溫泉，但當時認為泉水高溫，無法用於農業灌溉，並未被妥善管理利用。直到日本人來了以後，發現溫泉資源珍貴，值得規劃開發，便將「公共澡堂」的概念也引進了台灣。

　當時溫泉資源非常豐富，整條湯圍溝的水質都非常的乾淨，可以直接作為洗澡水、漱口水等用途。另外，礁溪地勢呈現西高東低的緩坡地形，在沒有人為開發下，沿著湯圍溝這一條斷層「水道」，每個區域皆有溫泉湧出。再加上湯圍溝周邊地勢較高，水便自然流向湯圍溝集中，所以湯圍溝無論在地勢、資源上，本身就是良好的天然溫泉溝，也難怪「湯圍溫泉」為蘭陽八景之一，名副其實。

公共澡堂

　因應（民國66年）礁溪開闢新台九線，在台九線規劃道路上的日治時期建造的公共澡堂必須拆除。但當地居民長期下來已養成泡湯習慣，拆除澡堂將直接影響住戶洗澡泡湯的權益，於是居民歷經多次募款，便匆促的在仁愛路與湯圍溝附近搭建簡易的公共澡堂。

　由於居民一致認為澡堂是生活上不可或缺的一環，所以鄉公所後來也投入公共澡堂的興建。一開始，澡堂只有一條十公尺的水道，但因泡湯人數非常多，發覺十公尺的水道不敷民眾使用，於是就急忙的增設十六公尺的水道，男女各一池。

　雖然在日治時期日本人已經習慣公共澡堂的開放空間。但民情保守的台灣人，尤其是女性無法習慣這樣的空間設計，再加上陸軍明德訓練班的軍人，以及部分男性居民前來泡湯，有時會騷擾女性泡湯客。逐漸導致女性不願前來泡湯，長久下來就變成男性專用的公共澡堂。

　早期公共澡堂為自然資源，溫泉水自然地從地底下湧上來，各地鄉親們皆相約前來泡澡，「湯仔城」的名號也不脛而走。

公共澡堂面臨拆除危機

　湯圍溝溫泉公園預定計畫從陳定南擔任縣長就開始策劃，直至民國90年劉守成任內才開始動工。工程歷經五年分四期規劃建設，第一期為仁愛路至礁溪路五段的水岸空間、景觀涼亭設施、植栽綠美化及燈光照明等，第二期位在德陽路一帶的水岸空間佈置、溫泉亭、泡腳亭等，第三期為建造大型室內男、女共浴池（湯圍風呂），第四期則是拆除公共澡堂。

　公共澡堂的使用族群多為農民及漁民等低收入戶，在寒冷的冬天裡，工作結束後的他們會到澡堂泡個舒服的熱水澡，洗滌他們身上的汙泥，順便和朋友聊聊天，這為他們帶來許多歡樂。而當時鄉公所卻以澡堂簡陋老舊，有礙觀光發展為由而想拆除，飯店業者也贊成拆除澡堂，方能使居民到飯店消費。

捍衛公共澡堂

　對於政府想建立溫泉公園這個計畫，礁溪鄉親只能無奈接受。當時的政府和飯店業者都希望將澡堂改建為泡腳親水空間，但礁溪溫泉文化協會王熏總幹事和當地一些較為弱勢的鄉親認為原本的澡堂比較好，因為免費且全天候開放供民眾自由使用。後來在王熏的帶領下，決定一同來聯署，利用簽名算人頭的方式來確定想保留澡堂的人數，讓政府看到在地人民的決心。

　民國93年10月16日開放聯署，直至12月已將近1300人次，有機會上呈議會來改變政府決策，於是縣政府舉辦公聽會，經過一番等候，縣長終於允諾保留澡堂。但困難的不僅如此，由於澡堂設備年久失修，引來附近飯店業者認為有礙觀瞻，加上附近施工導致澡堂廁所的管線不通，糞便常常流到澡堂裡污染水池。最後王熏利用向縣政府申請的社區總體營造經費30萬來修繕排水系統，才有現今的風貌。

礁溪溫泉文化協會的成立

　澡堂成功保留後，鄉親依據使用澡堂的時段，分別選出早晚兩個班長來指揮澡堂內部，但這是沒有組織規劃的。雖然當時的縣長同意保留澡堂，但許多鄉親積極地認為應該要成立協會來管理、運作澡堂，以保留澡堂為協會宗旨，以免未來的政策會有所變卦。

　民國94年底，在縣長劉守成的立案同意下，協會終於成立。後因內部運作良好，慢慢受到縣政府及鄉公所的重視，開始有了經費的支援。

　目前，澡堂的水電費及維修費都有政府補助計畫，縣政府更將管理、維護的主導權交給協會。除此之外，縣政府還將澡堂的水道改為兩條，一條為髒水水道，另一條則為乾淨水水道。前來泡澡的民眾必須先將身體沖洗乾淨後，才能進入溫泉池，大大改善公共澡堂的衛生環境。

協會目標與宗旨

　王熏表示，創立協會的目標為，管理維護公共澡堂，以及對於礁溪溫泉這項天然資源必須格外關心，並從文化、環保方面進一步去努力。

《溫泉法》上路：
你家的土地，大家的溫泉

　為了保育及永續利用溫泉，在民國92年制定《溫泉法》，特別針對溫泉資源明文規定溫泉水權、溫泉礦業權、開發許可、取供事業、使用事業、徵收費率等，無非是要讓人們重視溫泉這個天然資源。《溫泉法》第二章第四條也規定：「溫泉為國家天然資源，不因人民取得土地所有權而受影響。申請溫泉水權登記，應取得溫泉引水地點用地同意使用之證明文件。」

　講白一點，就是「不要以為你家地下有溫泉，溫泉就是你的」。地下水是流動的，尤其溫泉的形成條件更是不容易，所以才會有《溫泉法》的出現，規定使用溫泉要申請水權。而已開發的溫泉使用者，也規定縣政府應該要輔導取得水權。

十年間，近百家業者「用溫泉免錢」

　《溫泉法》從民國92年開始暫緩十年，直到民國102年7月1日才算正式上路，為的是給業者十年的「改善、輔導」期。同時業者也必須依照第十八條第三項之規定：「溫泉作為觀光休閒遊憩目的之溫泉使用事業，應將溫泉送經交通部認可之機關（構）、團體檢驗合格，依據本辦法之規定申請使用溫泉標章。」

　根據宜蘭縣旅館商業同業公會的合法旅館統計（103.10.09），礁溪鄉合法旅館共計101家，在去年《溫泉法》上路前，礁溪鄉僅有礁溪湯圍風呂（宜蘭縣政府）、春和大飯店、意大利旅館3家很早就取得溫泉標章。其他96家業者都是在《溫泉法》上路後兩個月才取得溫泉標章，合法抽取。另外2家目前（103.11.04更新）尚無溫泉標章。

　也就是十幾年來，大部分的業者抽取溫泉都不需要付費，業者抽取溫泉水來營利使用幾乎零成本，同時造成使用上的浪費。如今大部分的業者皆已申請水權登記、取得溫泉標章、合法付費使用，不過就算業者都合法了，水位下降、溫度降低的情況仍持續著，問題似乎不是出在「是否有登記」。

抽取總量管制，每天14,326噸

　每天14,326噸的標準，是第一位進行礁溪溫泉監測研究的前輩，張智欽所提出。他從斷層線、降雨量和入滲量，算出礁溪溫泉的安全使用量，目前宜蘭縣政府工務處水利科就是以此標準，再依照比例來發配給礁溪鄉的所有溫泉使用居民及業者。

　雖然《溫泉法》規定業者應裝置計量設備，依照淡季、旺季填寫使用量、溫度等利用狀況，再每半年回報縣政府備查。水權資訊網數據統計，從民國102年7月25日至民國103年7月25日一年期間，礁溪鄉共抽取了2,836,282噸的地下水，相當於每個月236,357噸；每天7,771噸，長期的數據看起來似乎沒那麼嚴重。但宜蘭縣政府工務處水利科邱瓊瑩技術員表示，目前礁溪鄉旺季期間的抽取量，已超過每天一萬噸，快接近每天14,326噸的標準。

　值得討論的是，所謂「計量設備」，也就是水錶，沒有特別針對水錶的規格做出規範，再加上業者是自行通報數據。所以若是水錶故障，或者編造數據，除非縣府派員稽查業者，不然心照不宣，這也是許多人知道的公開祕密。

礁溪溫泉正面臨的問題

　目前縣政府對礁溪溫泉的管理，只著重在針對溫泉業者抽取量的控制及居民的分配量，管理辦法就是業者和人民來呈報取用多少水量再繳納金額。對於目前眾多的開發案，並沒有任何樓層、深度的限制及規範。

　宜蘭縣政府水利科鄭凱元技士說明，建商想要將飯店蓋多高、挖多深，是依照核准的建照條件，只會限制建築工程點井抽水不得於每年十一月至翌年二月間進行。王熏憂心，建商地下室想要挖多深，通通核准。長此以往，當地居民既有使用溫泉資源的權利會被剝奪，無法再回復。

　因為溫泉水位、溫度相當「敏感」，在地下的狀態可以說是「流體」狀態，只要地下室一挖下去，周圍的熱水會被排開，然後冷水隨之回流補進，導致附近居民沒有熱水使用。建築工程點井抽水造成的水溫下降，是非常立即的影響溫度。王熏說：「當天沒有熱水就是沒有，長期的監測資料對居民來說毫無幫助。」

　所以王熏在去年，曾三度向縣政府提出「保溫計畫」，建立水溫即時回報系統。但縣府都以卡在「沒有經費」的情形下，以致回報系統的建立至今仍然只是個期待。王熏坦言，水費是由自來水公司裝設水錶來測量用戶的使用量，電費也是台電配置電錶來施測居民的用電量，為什麼溫泉水就是用戶自己測量其用量再來繳納費用？對於目前沒有相關法令規範建商，王熏認為，國家應該負擔溫泉水錶的裝設費用，除了保障居民原有的使用權利，也應該一同來愛護這項寶貴的溫泉自然資源。

礁溪溫泉的永續

礁溪溫泉文化協會總幹事　王熏

　政府不應該只是監測，更要對現在礁溪溫泉發生的問題，提出良好的保護措施，像是立即制止、勒令停工，而不是將監測出來的溫度年平均，讓數據看起來沒什麼威脅，漠視礁溪溫泉溫度一再的下降。王熏表示，協會每一年都會定期舉辦溫泉保育論壇，將最近一年的溫泉變化、監測的情形以及縣政府最新的應對措施整理出來一併告知民眾，讓大家都有機會來關心、認識我們的地球。

宜蘭縣縣議員 林成功

　礁溪現在面臨一個問題──「發展不均衡」。以礁溪鄉溫泉區的整體發展來說，它的管理模式尚未建立，再來它還創造出一個「高房價」的問題。以目前高級住宅的房價來說，一坪要價65萬，買40坪充其量也只能住20坪而已，導致讓礁溪鄉當地人無法生存。

　礁溪是全國最大的平原溫泉，因此林成功認為礁溪的永續經營，溫泉是一個首當其衝的部分。但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去研究、注意這個議題，又或者是做得不夠完整。也因為這樣的起心動念，讓他願意出來擔任公職、民意代表，將所學合一運用在事務上。

　他也再三的強調，有心和無心這兩個差別是很大的。溫泉是大家的資源，但如果不能有效管理、運用，就會造成許多問題，像是溫泉的溫度降低、挖鑿溫泉的深度越來越深、溫泉資源的枯竭等，這些都會讓「永續」這個概念逐漸被阻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