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教育的目的在「盡人性」 讀竹簡文章《性自命出》及《性情論》有感(一)
好奇寶寶的公民新聞平台除了自己發新聞外,也轉載商業媒體不刊登的訊息、刊登網友的留言或投書,將一些好的訊息廣為傳播。以下是好奇寶寶副刊『銀髮游藝』專欄。
@@@@@@@@@@@@@@@@@@@@@@@@@
教育的目的在「盡人性」 讀竹簡文章《性自命出》及《性情論》有感(一)
自從上世紀以來,因考古學者的努力,不斷有周、秦、漢時期的古墓被發掘出來,同時伴隨著是眾多的簡、帛文物的出土。令人驚喜的是,文物上記載著,或因秦代焚書,或因年代久遠,已消失的古文。然而,這些古文所使用的文字,現代人如非刻意研究,根本無從讀起。何況有些文字,即便學者們努力探究,仍然是各說各話,莫一是衷。所幸有些文章,同時出自不同的墓葬物,因此提供了互相比對校籌的機會,也因此提高了理解前人哲思的可能性。
然而,面對那些重複出現,看似類近的文章,目前學術界處理的方式,幾乎都是想辦法推敲它們可能最原初的形式。這樣做,筆者卻以為邏輯上似乎合理,事實上卻可能製造出另一篇,異於想望中最原始文章內涵的思維。最明顯的證據便是如《漢書‧藝文志第十》所說:
『昔仲尼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故《春秋》分為五,《詩》分為四,《易》有數家之傳。戰國從衡,真偽分爭,諸子之言紛然殽亂。』
又如《荀子‧非十二子》評擊孔子的後學者:
『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案飾其辭而只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軻和之,世俗之溝猶瞀儒、嚾嚾然不知其所非也,遂受而傳之……是則子思、孟軻之罪也。』
上述現象的產生,極可能由於缺乏物資,也或許為管教方便,古代學子們識字之前,如清末民初私塾教學的方式般,學習以背誦為主,那麼離開老師後,等到有能力了,想記下曾經學過的文章,對於不熟悉的字就很可能發生騎驢尋馬的現象(說不定這便是許多同音字互相借用的原因之一?)。更可怕的是,在缺乏忠實保存原著的觀念下,經過一番世間奮戰後,自己有了不一樣的體悟,便得意的將之加入原先學習的文章之內。如此一來,便會產生異於原文,甚至原旨,的新創作。更何況,秦代的焚書,以及統一文字的政策,把之前約兩千年(或者自有文字記載以來,能展現所有文字變動的資料?)字形記錄幾乎完全清除了,這使得即便漢代以後偶然發崛、得到的古文字紀錄也都難以辨識比對。幸運的是,清末甲骨契文的發現,加上金文長時間的數量累積,使得現代學者有了比較可靠的工具,可以開始重新檢視這些古文字所書寫的文章。
在上述的歷史背景下,也難怪近代學者們都希望能夠藉用新工具,透過對古文字的辨解,還原心目中最原始的文件內容。多數學者朝著那個方向努力十餘年,成果斐然,不僅提供後學者深入理解先哲思維更廣闊的視野,也裨益世人認識古人著重發掘每個人特有本性,再加以調教的教育理念。筆者不自量力,卻想著上述提及的岐化路徑,設想那些類近但不同出處的古文章,它們是否傳載著相異的思維?
《性自命出》及《性情論》便是這樣的兩篇文章。前者出自郭店竹簡,後者記載於上博竹簡,該簡來歷不明,但為上海博物館從香港古文物市場購回,經年代考證,應該和郭店竹簡的年代接近,約在西元前三百年左右。文章的內容可說是到目前為止,所知華夏文明最早對有關人的心理作用,及其在教育上運用所作系統性的哲學論述。於此同時,兩篇文章所使用的文字造型,透露了兩篇文章作者間潛在的思維差異,使讀者模糊的體會到整個周代文明,從更早的崇尚原始自然觀念轉換到人文思維的脈絡。
整體來說,兩篇文章應該是先哲們在仔細觀察人的種種活動之後,論述“命”、“心”、“性”、“情”、“物”之間的關係,並由此推演“詩”、 “書”、 “禮”、“樂”與之互涉的可能效果,然後進一步說明“學”、“教”在上述過程中的功能作用。在這種論述裡面,讀者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周代以禮制為主的政教系統,似乎原本就立基在人賴以為存的“道運作”本質上,而這個概念,顯然和自漢代以來儒、道之間涇渭分明的現象不相符。因此,自從竹簡出土,其文章內涵使多數學者意識到,有必要重新審視古代華夏文化內的哲學概念,正如同丁原植在《儒家佚籍四種釋析‧郭店楚簡》中所說:『儒家與道家實際上均將周文禮制,重新導回到人存之事的實情上去。孔門弟子應當充分把握這種以自然之運作為人文的根源性質。在古典思辨哲學的後續發展中,逐漸形成了以“性”作為“始源”問題的論證形式之一。』。
丁氏的上述說法,確實反映了許多學者的觀點,認為:早期的儒家從孔子弟子子貢所論:「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論語‧公冶長‧十三》)到孟子的「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孟子‧盡心上》)似乎有個不為人知的發展過程。因此,簡文的發現彌補了這個空白,並且,這些觀念是在孔子身故後才發生的。但是如果我們相信孔子說他自己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論語.述而》),那麼他所論及的:「性相近也,習相遠也。」(《論語.陽貨第十七》)有關“性”與“學習”的觀念應該也早就以某種形式存在了,也因此,簡文的主要內涵,特別是前半段關於“生”、“命”與“人性”的部分,不必等待他身故之後才有人發想出來。只是到目前為止,尚沒有看到專論的古代文章出土;或者,早已存在,卻是現代人一直未能辨識、認知而已。本文因此針對簡文的這一部分進行省視,嘗試理解可能隱藏在文字符號內,早已深植於當時哲人心中的訊息。
筆者作這樣嘗試,是建立在下面幾個假設作為基礎的:
設想商、周時期,由甲骨契文逐漸轉換到金文,是漢文字字數逐漸快速增長的時期。
甲骨契文的造字原則,應該以象形為最主要方法形成核心文字,再以其他諸如會意、形聲、轉注與假借為輔助衍生其他文字以及表達方式。但到了金文以後,則以後四者為主。
由商代到周代的文字創作爆發,雖然有許多地域性的特色,但圍繞在中央政權的核心的文字變化,應該才是官方主流,且應該有鬆弛的造字規律性。
即便到了戰國時期,由於崇隆先哲遺訓,所用文句語法應該大多仍然遵行甲骨契文時期語法習慣。
在上述的假設下,目前常用的“文字通假”就有必要慎重,甚至避免,轉而嚐試被經常批判為類似「望文(圖)生義」的「圖形符號解讀」方式(關於此點,筆者認為:古人當其時即然能夠會意以得知,今人何以不能?),但是否能夠避免掉入上述批判所警示的陷阱而正確解讀古文本義,則需要盡可能的以秦、漢以前的文物為主要比對資料加以判斷。然而,撫視千年遺文、字符,方外野士雖盡力揣摩、發想,畢竟難以直通原造字者的初心。因此,只能算是個人臆想。展示同好,不避側目,可自慰為拋磚,實無須介懷。也或許,這種嘗試最終不過是自娛(愚)罷了。
本文主要討論的重點落在“道”、“生”、“命”、“性”與“習”的相關概念,因此關注於簡文的前半段,所用相關文字的可能代表本義,也就是《性情論》的一至七簡所包含的文句;兼論《性自命出》相對應部份的差異之處。目的則是希望能有助益於,現今從事教育工作者在理念上,或可作為確實有用的參考。
-------------------------------------------------------------------------------------
下接:
副刊:教育的目的在「盡人性」 讀竹簡文章《性自命出》及《性情論》有感(二)
回應文章建議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