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擊潑辣 為台灣議題發聲的獨立台式搖滾
【記者張瀞月、張芷瑜/台北市報導】「用自由來犧牲兼創造社會進步安定/用鮮血目屎眼淚槍子飛彈換家和萬事興……惦惦安靜就好/賣溝別再想那麼多/只要看起來都隆沒問題……《惦惦就好》」〈惦惦就好〉以台語歌詞描寫戒嚴時期的壓抑與恐懼,台灣獨立樂團槍擊潑辣Guntzepaula,融合國際化與本土特色,以前衛又具實驗性的音樂風格、探討社會議題的台語歌詞,構成獨樹一幟的作品;並受邀到中國、新加坡、美國、法國等地演出,使台灣音樂作品登上國際舞台。
槍擊潑辣在2015Wake Up音樂祭演出。 提供/槍擊潑辣
前衛的搖滾三重奏
槍擊潑辣由貝斯手兼主唱Tze黃子豪、吉他手Agun阿杰以及鼓手Paul陳保霖組成,成立於二〇〇八年。團員中有人是設計師、有人是文字企劃,也有人的工作是樂器教學。最初,作為下班後的娛樂消遣,黃子豪和朋友組了一個 Funk Rock Band,阿杰也是當時的吉他手,因為團員的生涯規劃樂團解散。半年後黃子豪找了阿杰、陳保霖和薩克斯風手Banana魯湘永組成樂團槍擊潑辣Guntzepaula(團名由每人英文名字的一部分組成)。後來魯湘永在樂團初期開始創作時離開,槍擊潑辣就成為現在的三重奏形式。
早期槍擊潑辣大多在網路上發表歌曲,並在地下社會等地零星演出,逐漸累積知名度。二〇一二年登上「The Next Big Thing見證大團」,也成功登上「貢寮國際海洋音樂祭」的主舞台,並獲得獎項肯定。同時因此被唱片公司看中,於二〇一四年發行第一張專輯《惑众》、二〇一六年發行第二張專輯《黑色蓮花》,前者入圍第五屆金音創作獎六項大獎,並獲得最佳搖滾專輯及最佳樂手大獎,後者則入圍第七屆同樣兩個獎項。
槍擊潑辣的音樂作品以三位樂手練團時不斷的即興創作為基礎,將錄下來的片段經過挑選重組,發展成完整的作品。這樣創作形式,使音樂充滿常人不熟悉的節奏、演奏方式或音階,「因為聽起來不合理,大家會嚇一跳,很好玩。」。除了實驗性十足,也能讓三位樂手在歌曲中參與的分量更相等,不像一般的創作會以特定的一個人為主。現場表演時樂手的自由度也很高,如〈軟土深掘〉一曲,甚至是在演出的時候創作出來的。相對的,為了使音樂聽起來更流暢,完成一首歌的時間就相當長,平均要花一個月以上。
吉他手阿杰在台北Legacy演出。 Vicky Huang提供
F以台語唱出台灣時事與歷史
從成團到發第一張專輯時隔整整六年,黃子豪說:「我們把累積六年的東西都放在這張專輯裡,毫無保留,因為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張。」帶著放手一搏的心情以及音樂上多年實驗的成果,《惑众》無論在風格上或技術上,都給人非常「銳利」的感覺,異軍突起,對大眾而言也比較難以接受。而《黑色蓮花》相較之下就「圓滑」許多,旋律更明顯,「不再為了實驗而實驗,而是音樂應該聽起來的樣子。」
《惑众》的歌詞以英文和台語寫成,《黑色蓮花》則是全專以台語寫成。黃子豪說一方面因為台語是他的母語,另一方面台語本來就是台灣人的母語、是文化的一部分,在國外看不到。除此之外,中文在韻腳上不如台語有力,近幾年台灣也有人以台語創作饒舌歌曲。阿杰說,「我們一直想做比較國際化的音樂,但是用本土的台語唱。對我來說台語、客語就只是一種語言,跟德語法文一樣,沒有高低之分。」
槍擊潑辣的作品中不乏以社會議題為主題的創作,例如部分靈感來自松菸護樹行動的〈軟土深掘〉:「這是什麼地方/是我長大的地方嗎/怎麼變的連一枝草都不會長/哪裡來的孩子/雙眼無神的孩子/把他的父母都埋在大樹邊」,黃子豪說,想藉由「把父母埋葬的孩子」來象徵人們把自己的根,也就是大自然,給埋葬掉了。
槍擊潑辣在新加坡演時,接觸到跨性別人士,以他們渴望愛情的心聲寫出〈Drag Queen〉:「我只有繼續努力/讓自己充滿女性的氣味/只想要跟你在一起。」
陳雲林來台時和警方和抗議民眾爆發衝突,有抗議者被警方沒收了雪山獅子旗並遭扯斷手指,「我看到她手指斷掉的照片覺得太扯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於是黃子豪將女生性別轉換,把雪山獅子旗換成藏獨T恤,寫出了〈Stan〉的歌詞:「Stan wears free Tibet/bump into the man/The big o policeman/the cup beats him down/because what he wears」,Stan因為穿了一件藏獨T恤被警察施以暴力。
〈Dr. Chen〉則是以戲謔諷刺的口吻寫陳文成死亡事件。陳文成於卡內基美隆大學擔任助理教授,在美期間關心台灣的民主運動和人權運動,多次捐款給《美麗島雜誌》。一九八一年返臺時被警備總部約談後隔日,被發現陳屍於臺灣大學研究生圖書館旁 :「警察說他們好好談過了/但博士在校園裡/已渾身冰冷」。黃子豪說,「國外那麼多真實事件改編的影集電影,台灣的事件都沒人寫,可能跟我們的歷史認同有關係吧。既然沒太多人做,我們就自己做做看。」
槍擊潑辣曾經在陳文成基金會演出,也參與一些社運場合的表演,例如文林苑都市更案的抗議現場。在上海簡單生活節演出時,〈Dr. Chen〉和〈Stan〉這兩首歌審查都不過關,「主辦單位特別去後台跟我們說不要唱,台下有公安,會給他們帶來很大的麻煩。最後我們在試音時偷唱了十幾秒。」
槍擊潑辣的成員平常都經常關注社會議題,而有些內容也來自他們的生活經驗。黃子豪的親戚是白色恐怖的受害者,「我叔叔甚麼都沒有做被關了八年,他是活生生的人。所以我去訪問他,嘗試把他的心情寫進去。」〈黑色蓮花〉的歌詞就是以此為靈感寫出:「離開趁早/趁著天色還暗/你就趕快/趕快離開你的孩兒……你若願意/欺騙自己/到最後一切都會沒事/心內空虛/問自己/要去哪裡。」
黃子豪認為,可能因為音樂類型比較小眾,他們似乎沒有做到讓更多人聽說這些故事,「我們寫出來就是想讓別人知道,所以我們可能要調整說故事的方式。」
主唱兼貝斯手黃子豪、鼓手陳保霖和吉他手阿杰(左至右)。 攝影/張芷瑜
獨立音樂的困境
黃子豪說,和物價高昂的美國或日本相比,台灣的環境比較能允許一個有工作的人同時經營非玩票性質的樂團,在華語獨立音樂圈之中也算是相對健全的,但依舊有進步空間。他認為,現在的音樂產業還沉浸在過去的榮光裡,即便擴展也都試圖西進到中國發展;台灣本土獨立音樂在文化和類型上都很豐富,卻一直沒讓這些有機會進入主流市場。阿杰則表示政府補助不足、唱片公司把持資源也是一個問題。「我們當時申請到了三十萬補助,光錄音就快花光了,差點沒錢發行。我們拿錢就是要來做到最好啊。」
另外,唱片公司行銷素人獨立樂團的手法,通常還是照般行銷偶像歌手那一套。「獨立樂團跟偶像歌手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樂團通常都有自己的個性。」唱片公司對於如何在保有樂團個性的情況下行銷,似乎仍在摸索。「像我們這種團辦簽唱會,很怪耶。」
槍擊潑辣受邀在四月底前往至法國Wanagain音樂節演出,是第一個受邀的台灣樂團,團員都表示相當期待,會盡力展現自己的音樂作品。至於未來創作的規劃,黃子豪說不會設限,批判性的內容還是會有,但音樂風格,甚至發行方式可能會和現在不一樣,想再嘗試新的東西,比如作品不以專輯的方式發行,參與樂手也可能不會只有三個人,畢竟無論是社會氛圍或是音樂發表的途徑都和成團時有所不同。「創作要一直跟你現在所聽到看到的做結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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