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淡水經驗談社區再造的迷失

十五年前，台灣突然冒出了一個新興『行業』，叫做社區營造。雖然有點事後諸葛，可是事實如此，『事情總是在無知中嘗試，然後在檢討中後悔』。社區營造，從字意上看本該是營造一個由社區自主，強化社區意識之後所展現出來的社區特色，他要營造的應該是人，而不是水泥不是磚塊，更不應該是營造出一個『忘了我是誰』的、消滅歷史的、一切向錢看的生活新型態。

好友張子隆教授接受淡水文化基金會專訪談『文化紮根、心理建設』，介紹諸位朋友閱讀。http://www.tamsui.org.tw/114-2.html

張教授世居淡水，1993年擔任淡水藝文中心藝術總監，負責設計規劃藝文中心空間及策展、1995年成立財團法人淡水文化基金會任創會董事長。整篇訪談有很多精彩見解，特節錄穿插到本文當中，以紅色字體作標示。

『淡水的歷史文化背景，應該最有本錢談「地方文化」，但現在看起來整個淡水似乎是被綁架了，而且只能一直眼睜睜的看著淡水不斷被破壞，』這樣的說法當然是有根據的，淡水被遊客綁架、被觀光口號綁架、被經濟掛帥綁架而如今動彈不得。如果你對遊客作個民調，他們到淡水的最大印象一定會是漁人碼頭。漁人碼頭代表淡水，卻不是淡水文化，因為他可以複製到全省任何看得見日落或日出，以及沒有落日不見日出的任何地方，他只不過是個為了賺錢而用錢堆疊出來的硬體建設而已。從縣政建設上看，漁人碼頭是成功的，他成功的喧賓奪主，搶走了淡水文化的光環。

『淡水夕陽有幾百億的身價，現在都被破壞光了！淡水要建沿河快速道路、淡江大橋，現在連看晚霞都要先看到台北港的貨櫃吊臂』，就像貓空纜車一樣，以前的人，上山是去貓空，現在的人，上貓空是為了搭纜車，纜車沒了，貓空也完了。有了一年通車經驗之後，對於貓空附近沒有經營零售生意的居民來說，即使貓纜就此死去也不是一件壞事，張教授這位淡水居民的感受，應該也是貓空居民的心聲。『有人說淡水遊客很多，但我卻感覺每到週末假日，淡水的生活空間就要淪陷，住在淡水的人都要跑去躲起來，這就是我們地方建設的結果。』

「地方建設」主要是要改善地方的生活空間品質，然而現在的「地方建設」地方居民有沒有參與的機會？若只是由上而下的政策，這個不叫文化，只是政策而已。這場景似曾相似，馬英九台北市長任內很努力的改建圓環、整頓萬華小吃商場，這些台灣社會在日據時代（1921）就已經存在的圓環、龍山寺的飲食文化被消滅了，回憶失去傳承。又是事後諸葛，從馬英九一年來向中國傾斜的政策方向看來，一路走來始終如一，在市長任內就已經有計畫的去日本化、去台灣化，步步走向統一，這些政策嚴格說來也是一種文革。

政府在『社區營建』上灑了大錢，沒有學者專家的介入表面看起來就不夠專業，因此也培養造就了很多的御用學者以及配合政策的地方社團。張教授卻說，『專家學者也只是幫忙消耗預算而已，而我們所謂的美化，難道只是在牆壁上塗鴉而已嗎？還是只是要「擴大內需」？』。『現在所謂的許多專家學者實際上卻是在做二度的破壞工作，現在很多被稱為「御用」的專家學者，反而變成是在幫公部門擋那些老百姓、欺騙老百姓。』。實際參與十幾年的社區NPO經驗，我也認為如此。

淡水新市鎮是政府推動的大型開發案中最失敗的例子，『像淡海新市鎮，國外沒有人會像我們把這麼美的地貌都剷平，再把一棵棵新的樹木種上去』。淡水有獨特優異的環境特色，好好一大片土地卻被政府給糟蹋了，整地後的『新生地』多次流標賣不出去。『如果台灣大部分的專家學者還有良知的話，台灣就不會變成這樣。即使有些專家學者有良知，但不敢說話，默許妥協，那就是共犯』。

文化應是一點一滴可以累積紮根的事。去年中國北京辦理奧運這個例子，可以看到一個極權國家如何急切、快速的以破壞它的自然環境、資源，來換取眼前短期的經濟、觀光效益，這是值得引以為戒的負面例子。

週休二日促進了台灣國內旅遊，到處都在設法吸引遊客，模仿抄襲，不用心的努力，結果就是破壞。台北市公館地區難得還保留有一片森林，以及多樣生態，台北市政府卻是計畫移除152棵茂密健康的各種樹木，改種近年來大流行的油桐樹。三峽老街每間房子整齊畫一，看起來就像百年前同一天建造、用同一批磚瓦。全國各地漁會努力的搶奪經費，大興土木設置魚港，只是不見漁船。台灣社區新聞網報導：『澎湖群島雖然是由64座島嶼所組成，但實際上有人居住的島嶼只有20幾座，依據1978年的統計，澎湖的漁港以及船澳有43個，但是到了2003年已多達69個，達到村村有一個以上港口的景象。澎湖海岸線約320公里，等於平均每4.7公里就有一座漁港。』地方縣市長和民意代表爭取建設經費的努力和貢獻可見一斑。

金門，如果你只是走馬看花，沒進入老社區欣賞那漂亮的紅磚建築，如果你忽視他們的生活記憶，你會覺得金門文化村很美，可惜他就像平劇或歌仔戲一樣，只是演員穿著新縫的古裝，樣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