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妻若一方死亡，就要搬離?

【新聞疑義1771】租賃條例施行後，租賃法令之適用7-以「老夫妻若一方死亡，就要搬離」為例

文 / 楊春吉**

 (筆者聲明:新聞事件，或充滿著各種政治人物之政治算計、個人利益的考量及利益團體之介入，但新聞事件中事物本質【含事實之認定、證據取捨與肇證責任之分配等】及法律依據的探索，仍有賴大家一起努力，以企細辨曲折，供為政者及大眾參考，減少社會成本及公器的浪費)

【新聞】

台灣進入銀髮海嘯社會，獨居長者想租屋卻常吃閉門羹，備受歧視，有錢也無屋可租。再過10年，台灣每5人就有一人是65歲以上老人，「老人租屋不正義」問題已刻不容緩。

崔媽媽基金會統計，高達9成房東不願租房給老人、低收入戶、身心障礙者或單親家庭等社會弱勢族群，又以對獨居老人、精神障礙者最為排斥。

居住扶助部主任馮麗芳說，從一年300件租屋求助個案分析，高齡者約占1/3，今年比去年增加一成，銀髮族租屋比率有升高趨勢。

老人租屋遭歧視，有人是聽到租屋者年紀便馬上回絕，連面試機會都沒有。6年前一名8旬榮民伯伯將一頭白髮染黑，才順利租到房子；還有房東在契約要求但書「老夫妻若一方死亡，就要搬離」。

「吃定房客租屋不易，調漲房租。」馮麗芳說，一名爺爺在北市租屋，房東每隔2、3個月就嚷著漲租，每次加500元，爺爺只能逆來順受。

馮麗芳認為，台灣老年人口日增，老人租不到房或租屋環境惡劣，是政府不得不面對的問題，不能只期待民間房東發揮愛心，應挹注公共資源，規畫老人社會福利宅，以合理價格提供給有需要的老人租住。

也有專家建議，政府要提出誘因、解方，提高房東租屋給老人意願，包括提供租金所得免稅、補貼修繕費。

嘉義市社工員近期接連處理2件獨居老人被房東「逐出門」案件。84歲楊爺爺和房東互動不睦，被要求一周內搬離。

73歲「阿滿婆婆」，有天夜裡被房東要求打包行李搬離，社工將她暫時安置到嘉市勞工育樂中心，一個月後和一行動不便單親媽媽合租。

房東是當地里長蔡正平，因體恤高齡者租屋困難，長期以友善價格出租弱勢長輩，他說，老人租屋困難，是因房東擔心無法正常收租，或發生意外無人協助處理。

嘉義市政府社會處社工科長黃珮涵指出，有租屋需求的獨居長者，可由社工協助尋覓，崔媽媽基金會也能協助媒合。

(聯合報2017年12月01日報導: 獨居長者頭髮染黑才租到房！房東要求簽一方死亡搬離但書)

立法院於三讀通過「租賃住宅市場發展及管理條例」，內政部表示，該法通過後，明定押金上限2個月等6大措施，有助於解決現行租賃市場糾紛問題，另外，政府將透過2大配套，輔導成立以出租人或承租人為成員之非營利團體，在發生糾紛時也能即時給予協助，加速糾紛處理效率；政府也將規劃設置租賃諮詢平台，提供租賃事務之諮詢服務。

現行租賃住宅市場存在著一些權利義務不清問題，讓租賃雙方易生糾紛，例如押金上限不明、轉租資料不詳、修繕責任不清、糾紛處理不易及租賃標的物資訊不明。內政部表示，「租賃住宅市場發展及管理條例」通過後，將以6大措施規範租賃權益。6大措施包括：

一、押金不得逾2個月租金總額；出租人於契約消滅及承租人完成租賃住宅返還時，應返還押金或賸餘押金。

二、出租人於簽約前應說明租賃期間由出租人負責修繕之項目及範圍，並應保持租賃住宅合於居住使用；如出租人未於適當期限內修繕，承租人得自行修繕並請求償還費用。

三、轉租人轉租時應經出租人書面同意，並向次承租人出示相關書面文件。

四、出租人在特定情形下(承租人毀損不修繕或賠償、遲付租金或費用達2個月租額、未經同意轉租他人、出租人收回重新建築)得檢附相關事證，以書面通知承租人提前終止租約。

五、承租人或其繼承人在特定情形下(疾病意外有長期療養需要、住宅未合於居住使用、住宅存餘部分難以繼續居住、第三人主張權利致不能居住、承租人死亡)得檢附相關事證，以書面通知出租人提前終止租約。

六、租賃契約消滅時，應由租賃當事人共同完成屋況及附屬設備之點交；遺留物限期催告仍不取回時，視為拋棄且得由押金扣除處理費用。

另外，為使租賃雙方獲得協助資訊及提升租賃糾紛處理，條例也提供2大配套措施如下：由政府輔導成立以出租人或承租人為成員之非營利團體，並由該團體提供租賃事務處理之專業諮詢(如貸款、保險、法律諮詢等)或教育訓練給出、承租人，以提高出、承租人處理租賃事務之能力。

該團體亦可協助出、承租人進行專業協商，在發生糾紛時也能即時給予協助，加速糾紛處理效率；而一旦住宅租賃案件發生糾紛，送由直轄市或縣市不動產糾紛調處委員會調處時，由政府扮演公正專業第三人的角色，且免收調處費用；政府也將規劃設置租賃諮詢平台，提供租賃事務之諮詢服務。

(中時電子報2017年11月28日報導: 內政部：6措施、2配套解決租賃糾紛)

【疑義】

一、消費性租賃(供自住使用房屋)

按如是房屋租賃，承租人與出租人均是消費者保護法所稀稱之消費者(註一)與企業經營者(註二)，兩者間也有消費關係，企業經營者所提供者亦是定型化契約，那就有基於消費者保護法而來之房屋租賃定型化契約應記載及不得記載事項（註三）之適用。

惟房屋租賃定型化契約應記載及不得記載事項，並未就「老夫妻若一方死亡，是否要搬離」之事項，有所規定，當事人間，自應基於契約自由原則，在書面房地租賃定型化契約內具體明確之。

至於此定型化契約條款，有無違反消費者保護法第12條:「定型化契約中之條款違反誠信原則，對消費者顯失公平者，無效。定型化契約中之條款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推定其顯失公平：一、違反平等互惠原則者。二、條款與其所排除不予適用之任意規定之立法意旨顯相矛盾者。三、契約之主要權利或義務，因受條款之限制，致契約之目的難以達成者 。」之規定?值得思考。

二、非消費性租賃(供居住使用住宅)

又「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註四）已於106年11月28日三讀，內政部表示，「租賃住宅市場發展及管理條例」通過後，將以6大措施規範租賃權益。6大措施包括：…

四、出租人在特定情形下(承租人毀損不修繕或賠償、遲付租金或費用達2個月租額、未經同意轉租他人、出租人收回重新建築)得檢附相關事證，以書面通知承租人提前終止租約。

五、承租人或其繼承人在特定情形下(疾病意外有長期療養需要、住宅未合於居住使用、住宅存餘部分難以繼續居住、第三人主張權利致不能居住、承租人死亡)得檢附相關事證，以書面通知出租人提前終止租約。…

是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有關規定中，雖規定出租人在特定情形下(承租人毀損不修繕或賠償、遲付租金或費用達2個月租額、未經同意轉租他人、出租人收回重新建築)得檢附相關事證，以書面通知承租人提前終止租約。

惟並未列舉「老夫妻若一方死亡」之終止事由，得否在前開列舉或例示終止事由之外，另增「老夫妻若一方死亡」之終止事由?值得思考。

又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第5條（註五）也規定「非屬消費者保護法第二條第三款規定消費關係之住宅租賃契約之內容，中央主管機關應訂定其應約定及不得約定事項。……第一項住宅租賃契約，違反中央主管機關訂定之應約定及不得約定事項者，該契約條款無效；未約定中央主管機關訂定之應約定事項者，仍構成契約之內容。」；而前開住宅租賃契約應約定及不得約定事項，恐也會有房屋租賃定型化契約應記載及不得記載事項之相同規定，爰住宅租賃之出租人須及早因應（註六）。

三、消費性租賃(供自住使用房屋)、非消費性租賃(供居住使用住宅)以外之房屋租賃

但住宅租賃以外之房屋租賃(註七)，且非企業經營者或非定型化契約或消費者(無房屋租賃定型化契約應記載及不得記載事項之適用)【即消費性租賃(供自住使用房屋)、非消費性租賃(供居住使用住宅)以外之房屋租賃】，係依土地法、民法等相關規定。

而民法中，定期租賃，與承租人死亡之終止有關者，係明定於民法第452條：「承租人死亡者，租賃契約雖定有期限，其繼承人仍得終止契約。但應依第四百五十條第三項之規定，先期通知。」(就此，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有關規定係規定，承租人之繼承人在承租人死亡時，得檢附相關事證，以書面通知出租人提前終止租約)。

惟並未就「老夫妻若一方死亡，是否要搬離」之事項，有所規定，當事人間，自得基於契約自由原則，在書面租賃契約內具體明確之。

但此約定，有無違反民法第247-1條:「依照當事人一方預定用於同類契約之條款而訂定之契約，為左列各款之約定，按其情形顯失公平者，該部分約定無效：一、免除或減輕預定契約條款之當事人之責任者。二、加重他方當事人之責任者。三、使他方當事人拋棄權利或限制其行使權利者。四、其他於他方當事人有重大不利益者。」、第148條:「權利之行使，不得違反公共利益，或以損害他人為主要目的。行使權利，履行義務，應依誠實及信用方法。」之規定呢?亦值得思考。

至於不定期租賃之終止及收回房屋，則明定於土地法第100條：「出租人非因左列情形之一，不得收回房屋……四、承租人以房屋供違反法令之使用時。五、承租人違反租賃契約時。……」（註八）。

【註解】

註一：行政院消保處院臺消保字第10501165274號函：「……就承租人端而言，承租房屋之目的倘係作為銷售商品、執行業務或投入生產，並非單純供自住使用，即無『房屋租賃定型化契約應記載及不得記載事項』之適用。」參照。

註二：行政院消費者保護處院臺消保字第10501165274號函：「……獲致結論略以：『不論公司、團體或個人，亦不論其營業於行政上是否經合法登記或許可經營，若反覆實施出租行為，非屬偶一為之，並以出租為業者，均可認定為企業經營者，其出租行為均得以消保法加以規範。』」參照。

註三：https://www.ey.gov.tw/News_Content4.aspx?n=CB3F3C82C7F9A700&sms=C111DF90...。

註四:行政院會通過「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草案 https://www.ey.gov.tw/News_Content2.aspx?n=F8BAEBE9491FC830&s=D59AE976E1...。

註五:其立法理由如下:「一、依消費者保護法第二條第三款規定，消費關係指消費者與企業經營者間就商品或服務所發生之法律關係。其中消費者尚須符合最終消費之要件，亦即支付租金之承租人所租賃之住宅，應作為居住使用。是以具消費關係之住宅租賃契約，本得依該法第十七條第一項規定，由中央主管機關擬訂住宅租賃定型化契約應記載及不得記載事項，其效力、內容及行政法上之義務等相關事項自得依該法規定辦理。惟非具消費關係之住宅租賃契約，如出租人非為企業經營者，或承租人為企業經營者(非為消費者)，則非必然有消費者保護法之適用。考量為健全住宅租賃市場，保障租賃雙方當事人權益，及發展租賃住宅服務業，允宜由中央主管機關就非消費關係之住宅契約條款無效；未約定中央主管機關訂定之應約定事項者，仍構成契約之內容。租賃契約，明定其應約定及不得約定事項，爰訂定第一項規定。…… 」。

註六: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確沒有「出租住宅最低居住水準」、「約束房東要提供房客安全、有保障的居住環境」等租屋安全之明文。但基於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第12條第1款、兩公約第4條、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草案第1條之規定，非不得在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草案中，明定「出租住宅最低居住水準等租屋安全之條款」、「違反其之罰則」及「得稽核」等規定。惟須注意的是:(一)此已涉及人民財產權及契約自由之限制，其限制之內容仍應符合公益原則、比例原則、法律保留原則、平等原則及體系正義。即須符合下列比例原則、法律保留原則、平等原則之要求及通過公益原則與體系正義之檢視。(二) 前開「適足住房權」之內涵 (在居住安全方面，應向居住者提供足夠的空間和保護他們免受嚴寒、潮濕、炎熱、颳風下雨或其他對健康的威脅、建築危險和傳病媒介；而且居住者的身體安全也應得到保障)之義務，我國各級政府機關也有積極提供之義務，而非僅要求出租人負擔此義務（稽核及加強稽核，與提供義務有別，不可謂「各級政府機關已盡了稽核義務，就可免除此提供義務）。【新聞疑義1750】租賃草案下午三讀，但沒租屋安全！http://www.peopo.org/news/352373。

註七：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所稱租賃住宅，指以出租供「居住使用」之建築物(第3條第1款參照)。而供居住使用建築物之出租，就是筆者及本文所稱住宅租賃。

另依行政院消保處院臺消保字第10501165274號函：「……就承租人端而言，承租房屋之目的倘係作為銷售商品、執行業務或投入生產，並非單純供自住使用，即無『房屋租賃定型化契約應記載及不得記載事項』之適用。」之意旨，房屋租賃定型化契約應記載及不得記載事項之適用，僅於單純供自住使用，比與「租賃住宅市場發展條例」草案所稱「供居住使用」之租賃住宅，界定範圍更小。

至於筆者及本文所稱房屋租賃，乃有別於耕地租賃、基地租賃等土地租賃、融資性租賃，以房屋為租賃物而言。至於是單純供自住使用?或供居住使用? 或作為銷售商品、執行業務或投入生產使用?在所不論。

註八:最高法院37年上字第7729號判例：「租賃契約屆滿後，如非有民法第四百五十一條所定，視為以不定期限繼續契約之情形，則其租賃關係應依同法第四百五十條第一項規定，於租期屆滿時消滅，不受土地法第一百條所定各款之限制，業經司法院院解字第三四八九號解釋有案。雖原判決成立於該號解釋發表以前，而係以司法院院解字第三二三八號解釋為依據，但第三四八九號解釋已將第三二三八號解釋所持之見解變更，則土地法第一百條規定，實應解為不包含定有期限之租賃契約在內。原審乃以兩造所訂有期限之租賃契約，應與未定期限之租賃契約，同受土地法第一百條規定之限制，不問其有無民法第四百五十一條規定之情形，不容以期限屆滿而主張租賃關係消滅收回房屋，自嫌未合。」參照。

* 榕樹學堂訊是全台灣第一個以生態調查及記錄為主軸的生態報 導，由 ET-today(東森新聞雲)名家(也是peopo公民 記者)，胡綺萱老 師及楊春吉老師，以生態調查及記錄的真實情況，呈現動物情，並提供相關即時鳥訊及蝶訊，供大家参考。當然，對於鳥友及蝶友的協助，榕樹學堂訊，亦由衷感 謝。榕樹學堂訊在peopo網址如下http://www.peopo.org/nancyyang。

** 楊春吉老師是法律、房地產及生態講師，在台灣法律網的新聞疑義專欄http://www.lawtw.com/article.php?template=article_category_list&article_...e很多法律及房地產知識，可以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