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社會系列）專訪東京ＬＣＳ水道橋東口診所

（筆者與辻彼南雄醫師合影）

創立於1981年的ライフケアシステム（Lifecare system、以下簡稱ＬＣＳ）迄今已經走過37年的歷史，LCS創立者就是日本在宅醫療之父，佐藤智醫師。這次回日本最大的收穫，就是拜訪ＬＣＳ的本部，位於東京都內水道橋車站東口的「醫療法人互酬會水道橋東口診所」。接受我們訪談的成員，包含ＬＣＳ現任代表理事，也是診所院長，辻彼南雄醫師（佐藤智醫師傳人），ＬＣＳ創始會員幹部，佐藤醫師的左右手，現為ＬＣＳ顧問，德久俊彥先生，ˇ以及現任ＬＣＳ事務局長三宅有一先生。這兩位先生與佐藤智醫師共事超過30餘年，對於ＬＣＳ的歷史發展，中間遭遇到波折，佐藤智的為人處世之道，以及ＬＣＳ的存在的意義與使命，非常深刻的回應。

（我們訪談的空間就是診所「候診室」，牆上的畫則是ＬＣＳ會員出借的）

佐藤智已經過世，他一生一共創造三個組織，實踐方面就是ＬＣＳ和診所（白十字診所->佐藤診所->水道橋東口診所），日本在宅醫學會和勇美紀念財團。佐藤智也是日本居家護理之父，率先開始舉辦居家護理師的養成，今天日本大紅大紫的居家護理師，秋山正子，當時也是佐藤智的門生之一。水道橋東口診所目前有四位醫師，一位正職，就是辻彼南雄醫師，另外有三位東大醫院老年科醫師來兼職，有護理師、還有社工師。在宅個案80人，80%是ＬＣＳ會員，20%是附近社區居民，五成在宅死亡。另外，ＬＣＳ會員中，有三成是在宅死亡，比例高過日本人平均。

水道橋東口診所雖然也是醫療法人，卻沒有附設居護所或任何的長照單位。同樣是醫療法人，又做在宅醫療，可以說是「極度陽春」的在宅支援診所。在一個在宅醫療好賺錢，大家爭食長照大餅的時代，水道橋東口診所可以說完全超脫世俗。今天我們看到水道橋診所，完全不像一般的診所，診療室，根本像是家裡的客廳，裡面擺放可躺平的沙發，醫師和病人坐一樣的椅子，表示平等。水道橋東口診所內設有ＬＣＳ辦公室，工作人員是一起工作。對ＬＣＳ會員來說，水道橋東口診所是「我們的診所」，是大家的診所，屬於ＬＣＳ。

（診察室，醫師和病人的椅子一樣，診察室內有沙發）

佐藤智醫師５５歲時候創立ＬＣＳ，幾乎同時成立白十字診療所並擔任院長。佐藤醫師30幾歲開始做在宅醫療，當時，日本醫療保險對在宅醫療，並沒有特別的給付。可以說，ＬＣＳ是在醫病關係非常良好，眾人支持下成立的互助組織。  ＬＣＳ本身並非為了在宅醫療設計的制度，嚴格來說，佐藤醫師希望創造的是一種真正的「家庭醫療」的系統。因此，ＬＣＳ是以「家庭」為單位，並非個人（當時日本的醫療保險也以「戶」為保險單位），1981年啟動時每戶保證金10萬日圓，每戶每個月5000日圓開始，不久發現赤字，於是佐藤智醫師索性不設定每月金額，大家自由決定，結果收入比想像的多，調整為每月7000日圓，直到現在。

日本在宅醫療被正式納入保險給付是從1986年逐漸開始，ＬＣＳ事務局長三宅不諱言，當時許多人加入ＬＣＳ的原因，因為ＬＣＳ有真正的家庭醫師和「到府往診」的醫療服務，當時非常稀少。主要是因為佐藤醫師認為「生病可以在家治療的」。ＬＣＳ人數最多時候是介護保險開辦後第三年，會員人數突破1000人，即使會員人數逐年減少，收入（捐款）卻反而增加，原因是許多人過世之後，保證金捐出給ＬＣＳ，或是把遺產一部分，留給ＬＣＳ，過去10年（2008~2017）平均約190萬日圓的捐款，每年會費約2300萬上下。佐藤醫師堅持「絕不接受特定企業贊助或大額捐款」，曾經有大企業主要求他私人醫師，隨傳隨到，被佐藤醫師拒絕。ＬＣＳ會員的自主性。

統計資料：
1981年戶數７3，會員人數229人，醫師訪問 11件/月
2003年戶數365，會員人數1034人，醫師訪問 216件/月
2017年戶數243，會員人數619人，醫師訪問107件/月

1981年當時，50~59歲（28.4%）佔所有會員比例最高，現在會員年齡大多超過80歲，80~89歲（23.2％）比例最高，其次是70~79歲。此外，ＬＣＳ會員家庭組成也劇烈改變，兩人或一人的家戶佔六成，單身一人的家戶高達三成，可見獨居者的需求。
LCS會員遍佈東京都23區，實際上超過目前日本在宅醫療規定16公里限制。ＬＣＳ的會員，有往診需求時候，基本上是免費的。當然，免費還是有一定的規則，按照以下順序。

1. 保證二十四小時電話應對。
2. 保證醫師判斷有需要時，會緊急往診。
3. 保證有需要可以直接住院。

（佐藤醫師很喜歡寫明信片寄給會員）

當時還沒有手機，佐藤醫師自己請人設計自動轉接到家用電話的電腦裝置，爾後有了ＢＢcall，轉接到ＢＢcall，但是日本的地鐵是收不到訊號的，因此據說佐藤醫師不搭乘地下鐵的習慣。這是第一個保證。第二個保證，365天24小時有醫師輪值。第三個保證，佐藤醫師的大學同學是河北綜合醫院院長，因此該院與ＬＣＳ契約關係，保證可以安排病床住院。確保上面三點之後，ＬＣＳ的往診服務，正式啟動。

ＬＣＳ依照佐藤醫師的座右銘，「咱們的健康，咱們自己守護」。因此，ＬＣＳ非常重視家庭醫學的健康促進，各種預防活動，健康講座，健康檢查，這幾年也舉辦「ＬＣＳ咖啡」。我們對於這樣「理想的」家庭醫療非常振奮，卻也帶點疑惑詢問，為什麼沒能普及？會員制的好處是可以團結互助，但壞處是，對人出現「分別」，有了會員制度之後，「待遇」會不同。假如不需要會員制度，也能做到的事情，或許不需要多此一舉。
過去也曾經有人想成立類似ＬＣＳ的團體，大都失敗，主要原因不是醫師本身，還是需要一個團隊，醫師身邊要有很強的管理者，一群很強的支持者，才能守護組織的核心價值，那就是「互酬」。

（後右二為顧問德久俊彥先生，ＬＣＳ創始會員。前右一ＬＣＳ事務局長三宅有一，他的父母一代開始，全家都是ＬＣＳ會員）

當我們問到，對於人口減少，會員減少，他們對ＬＣＳ的未來會不會擔心？事務局長三宅說，他們並不擔心結束，ＬＣＳ就像是社會的縮影，跟著時代變化，只要有需求ＬＣＳ就會存在，當沒有存在的必要，ＬＣＳ也就順其自然結束。我想ＬＣＳ和水道橋東口診所還是會繼續走下去，當社會的家庭支持越薄弱，社區和社群，community的支持就更顯重要，互相支持是最重要的事情，這也是共生社區最重要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