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衛報記者談媒體如何報導氣候變遷
‧朱淑娟/台北報導2009.9.28
英國衛報駐亞洲環境特派員記者Jonathan Watts(中文名字:華衷),應英國文化辦事處、台達電文教基金會邀請,今天在台北與台灣媒體舉行一場「邁向哥本哈根」座談會。衛報一向非常重視環境報導,不但派駐「環境特派員」在亞洲,而且在網站上有特別的欄位是放環境新聞Environment」,突顯衛報對環境報導的企圖心,讓台灣的環境記者非常羨慕 。
Jonathan Watts從2003年起派駐在中國,對這個全球掘起最快的經濟體有深入的觀察。今年12月聯合國後京都氣候談判(COP15)即將在哥本哈根舉行,中國這個全球碳放量最高的國家,面對國際減碳的態度勢必牽動未來全球減碳局勢。
今天Jonathan的演講分兩部份,一是提出他多年來對中國氣候暖化的觀察,包括現象、對策。另外,他以中國為場景,提到媒體應該用生活化的方式去報導氣候變遷議題,才能讓民眾感同身受,共同來關注並行動。(註:我在會後與Jonathan與談,受限於時間,有些資料沒談到,在稿中一併交代。)
(一)中國的掘起與隱憂
放棄頭版新聞,專心環境報導
Jonathan說,自己原本採訪一般新聞、且是足球迷,有機會常到各地旅行,報導的新聞也經常放在頭版。但氣候變遷議題太重要了,於是他做了改變,專心做環境報導。如今即使他的新聞已不常出現在頭版,「但為何我還要這麼做?」
Jonathan的簡報從一隻狗開始,呈現中國環境轉變速度有多快。他曾聽過一位經濟學家談到「中國年」,因為中國發展一年,等於國際發展五年,一如狗與人類生命的對照。很多人因此對中國很擔憂,不只經濟力量,也包括環境。中國,經濟變好了,碳排放相對變多、廢棄物增加、天空也變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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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消費力掘起,環境問題令人擔憂
Jonathan表示,過去30年中國增加的人口是美國的兩倍。消費力量掘起,許多人從鄉下來到城市,汽車數量增加,交通流量大、排放廢氣多。更多人擁有電器產品,使用更多的電。
例如,他有一位中國朋友叫江水文,來自雲南,一個美麗、但從經濟面來看是個落後的地區。江水文現在住在北京,錢賺得比以前多,過著比以前更富足的生活。Jonathan說,「這在中國這是很普遍的現象。」
變色的天空
中國至今70%的電力來自燃煤,每五天就有新電廠啟用,對氣候造成很大後果,「到處都看得到水泥工廠、石化廠、鋼鐵廠,天空常常是灰色的。」
國際上普遍認為中國應負起較大的減碳責任,但Jonathan不認為中國是最大的問題,因為中國人口非常多,人均排放只有美國人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但他強調,這樣講並不是說中國沒有責任,「只是要用另一個角度看事情」。
中國的因應對策
Jonathan認為,中國因應氣候變遷採取了許多行動,可能是因為中國對氣候變化感受較深的緣故。研究指出,如持續暖化,未來20年中國作物會減少15%。危機感,促使中國政府採取對策。例如中國雖然持續用燃煤發電,但要求燃煤電廠提高能源效率,淘汰老舊機組。此外也禁止伐木、發展再生能源等等。
然而,未來中國的內需會逐漸擴大,國內禁止伐木卻必須以進口更多木材替代,將傷害轉由其他地區來承受。在偏遠地區的火車上,Jonathan就常看到火車裝滿木材運往內地。同樣地,國內糧食不足,就必須進口更多糧食,雨林為了變耕地而燃燒,「這是非常可怕的。」
紅色、黑色、綠色中國?
紐約時報專欄作家佛里曼在近作「中國,悄悄邁向綠能大國」中提到,「中國一定會繼續以廉價、且高汙染的煤碳追求成長,繼續逮捕太熱心的環保人士,而且為搜刮木材與礦物不惜掠奪非洲的森林。」
Jonathan的看法是,中國的確會對不贊成政府政策者「找麻煩」,像被他報導過的人就有人因此而入獄。但他強調,如因此否認中國的作為都是錯的,「那又太過簡化了。」他與佛里曼的看法相同,中國的再生能源發展將持續往前。
(二)亞洲媒體困境
有人認為相對而言,亞洲媒體較不重視氣候暖化新聞。Jonathan的看法是,由於開發中國認為氣候暖化是工業國過去200年的作為所致,減碳,工業國理當負較大責任,亞洲媒體因此較不重視這方面的報導。但他觀察到日本的情形好一點,韓國也漸漸較重視。
我則認為,以台灣媒體為例,經營狀況愈來愈差,多數環境記者兼跑許多路線(或說其他路線記者兼跑環境新聞),記者無法深耕環境議題,而環境新聞相較於醫藥、消費新聞,「貼近性」又較弱,尤其報紙為了減少成本而減少紙張,環境新聞更難刊出。久而久之,不利環境新聞的因素環環相扣。
另外,氣候變遷的主流科學家都在歐美,提出的氣候變遷證據也多半不在亞洲(這當然也是科學家的地利之便),北極冰融、海水淹沒小島,這些聽起來似乎很嚴重,但對亞洲來說總覺得有距離,無法感同身受。另外國際重要會議舉行地點在歐美、語言等等,都讓亞洲媒體採訪困難重重。
談氣候改變了生活
Jonathan舉例,他曾到新疆烏魯木齊採訪,發現冰河融化速度在增加中,媒體該如何報導這個新聞?「關鍵在談個人會受到什麼影響」。例如,現在夏天時工人可以提早三周到他要去的地方,然後又可以多待三周,這代表什麼?「氣後暖化讓當地冬天變少了」。
又例如他在甘肅採訪,發現氣候暖化讓很多地方變乾,報導主軸可以放在這個村莊不能種植,影響農民收成。或有一個地方本來有綠草,但現在草沒了,牛養不肥。相同地,水變少了,農作生長不良等。總之,氣候暖化可能讓人類吃不飽。
從人物角度出發
人物,也是一個報導氣候變遷的好方法,例如他曾採訪一位女性過去以捕魚為生,現在河川汙染,她已無法再捕魚。還有他遇到一個民,離家五分鐘的地方就是沙漠,這裏的人要種植每天都得跟氣候搏鬥,是典型的「氣候難民」。
然而,氣候變遷影響最大的通常是偏遠地方的居民,但閱讀新聞者又通常是城市人,讀者常會問,「那跟我有什麼關係?」Jonathan認為,報導可以著重在整體經濟面,提醒所有人都要付出代價。
訪問當地人的感受
當地人、尤其年長者通常對氣候改變會有深刻的感受。Jonathan曾問一位50歲民眾對氣候改變的感覺,她說,這一生經過三次洪水,都在過去10年發生的。另外,他以西伯利亞一張海灘照片來呈現,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曾幾何時,已變成可以在海灘享受陽光的地方。
用庶民語言談暖化
我覺得,台灣媒體要突破「暖化新聞冷感」困境,可不斷藉由「氣候變遷、台灣證據」來報導,而且用民眾聽得懂的語言。上個月到屏東縣瑪家鄉,一位公民記者就說:「氣候變遷這是年輕人才聽得懂的話,我們老一輩原住民只知道,盡量不要去動到土地,學者為一塊石頭繞路。」
所謂「氣候變遷、全球暖化、氣候調適、節能減碳」,都是非常中產階級的用語,如何把這些話「翻譯」成庶民語言,一定有助於民眾理解。例如你問,「如何做氣候調適?」不如問,「颱風來要做什麼事家裏的東西才不會泡水?」
八八水災時我們看到媒體多集中報導「現象」,受災的土地、災民情況、遷村議題引發的社經、政治爭議等等。較少看到報導在氣候變遷下,未來我們的處境是什麼、生活會受到什麼影響、政府與民間的行動又是什麼? 甚至不假思索把所有看起來「有點怪」的天氣都歸於氣候變遷,然後,沒了。
當民眾愈來愈覺得,氣候變遷不只是50年後北極熊的命運,而是已時時刻刻干擾你的生活,那,氣候暖化就會是「生活新聞」,而不是「科學」或「外電」。
Joanthan也認為,媒體使用何種用語,對讀者來說感受不同。他就覺得「全球暖化(Global Warming)」用語不太好,因為對寒冷地區來說,天氣變暖是令人開心的。如果用「全球燃燒(Global burning)」或「全球沸騰(Global Boiling)」是不是有些不同?
又例如談到臭氧層,其實臭氧層只是變薄,並非真的破了一個洞,但「臭氧層破洞」讓人想到好像家裏的屋頂破了一個洞。
網路讓報導無國界
還好,還有網路。傳統媒體或限於版面無法刊出環境新聞(或不完整),傳播也較侷限,但網路卻可以突破重圍。Jonathan提到,衛報現在讀者30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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