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圍城-大埔事件採訪側記 by記者 李婕綾
一直無法理解,6月28日怪手開進稻田的事件為何會發生
為什麼警察會覺得居民應該要冷靜理解?
我更大的疑問是,整件事,能不能更透明的接受公評與大眾的檢視?
6月30日,苗栗大埔里自救會居民北上總統府、行政院陳情抗議。
「謝謝,麻煩你啊!」相較於激情的抗議情緒,自救會居民對接見官員的殷殷話語,始終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一直無法理解,6月28日怪手開進稻田的事件為何會發生。
為了擴大苗栗竹南科學園區,大埔里許多農地被畫入徵收範圍,兩年多前有100多個地主組成自救會,希望阻擋徵收案。不過隨著時間過去,自救會成員剩下大約30人。
即使人數不斷縮減,他們依然不放棄抗爭。
6月9日清晨,大批警力與怪手湧進大埔裡,這一天,有一些農地被破壞了,其中有許多農地是自救會成員的地,上頭已經有結穗的稻子。
「那些怪手很故意,妳越罵,他就越惡劣,開進去又開出來,開進去、又開出來。」邱玉君氣憤的說起怪手的行徑。那一天,怪手在農田裡留下許多不規則的痕跡,其中邱玉君家裡的農田更在怪手開進開出的路徑中,留下被戲稱為麥田圈的大小圓圈。
自救會居民氣壞了,很快召開會議,決定要北上向總統府與監察院陳情抗議。出發之前還不忘把倒在田中的稻子扶起來,重新插好。
6月23日,他們如期出發到了台北。那一天,監察院與總統府都接到他們的陳情,也都表示會進行了解,總統府更說,一個禮拜後會答覆陳情人。「為什麼,不到一個禮拜,怪手又開進來?」6月28日自救會居民發出這個疑問,這一次,他們除了氣憤,還有更多的傷心。
6月28日,怪手不但開進田裡,這一次,在推土機的幫忙下,已經結穗的稻子全部被推倒,連同泥土,一鏟一鏟的被運上卡車載走。「你留一點給我吃好不好?」70多歲的何良雄站在他的田埂上對怪手喊話。這一天,他整整一甲半已經結穗的農田化為黃土。「我叫他留一點給我吃就好,他也不肯,真的很可惡吶。」事件發生後,何良雄帶我們回到現場,那時,他的稻田已經看不出原本稻田的樣貌,只剩一整片光禿禿的黃。他描述的時候,既不激動也不氣憤,然而他平舖直述的語氣,卻讓我很心疼,我在他身上看到台灣農人的質樸與無爭。
「我的稻,種得那麼好,長得那麼漂亮。」他反覆的說著。
在自救會居民提供的側錄帶裡,我看到,70幾歲的老阿嬤被女警壓制在地上,背景聲音是女警勸老阿嬤冷靜、小心身體。我看到,40多歲的婦人從農田中被警察抬出來塞進警車裡,背景聲音是警察說,真麻煩,趕快帶到旁邊去。我看到,邱玉君上來從田中央被帶上來後,女警圍著她,要她不要激動,趕快休息。我看到,快要可以收割的稻子被怪手推倒,淹沒在泥水裡。
我看到的畫面,都讓我無法理解,為什麼怪手要開進已經結穗的稻田?為什麼警察會覺得居民應該要冷靜理解?我更大的疑問是,整件事,能不能更透明的接受公評與大眾的檢視?
6月28日當天,「我們的島」的同事趕到大埔,卻被阻擋在外頭,不得其門而入。事件過後,我們重回大埔,通往農田的路口依然高掛此路不通的牌子,看守的保全還是一樣,一問三不知。
「不要讓他們進去啦!」遠遠的,施工單位的人趕過來高喊。
「為什麼不能進去?」
「裡面在施工。」
「我們的朋友住在裡面,也不能進去嗎?」施工單位相應不理。
我很少在採訪現場發脾氣,但是,我不能忍受沒有道理。
「裡面還有住人,而且這是公有道路,總要保有一些通行權吧?」施工單位依然不理,只叫來一個不表明身分的主任。
「為什麼不能進去?」我問。
「因為裡面施工危險,我們要考量你們的安全。」主任給的理由。
「那住戶呢?他們能不能進去?」
「住戶可以呀,我們都沒有阻擋啊。」
「所以,現在裡面的住戶都不能有親朋好友來探訪?」
「不是這樣啦!」
「那為什麼我們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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