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缺蛋 雞蛋產業的潛藏危機

【記者 黃馨慧、楊絜菱／嘉義報導】

蛋荒自今年一月開始已持續三個月，造成此次蛋荒的主要原因是禽流感與日夜溫差大，導致蛋雞快速死亡，新雞補不上缺口才引發蛋荒。然而，雞蛋產業的問題除了缺蛋外，竟有更深層的結構問題，綁著產銷兩端的包銷制度、過年期間的紅盤價，所有問題都環環相扣。

蛋荒怎麼來？

早上六點鐘，市場的攤販還沒到齊，有人太陽才剛升起就出門買蛋。從今年一月開始，蛋荒已經持續了將近三個月。

市場攤販業者 王秋霞：「過年之前蛋的價錢是43塊，現在是漲到47塊，漲了4塊錢，土雞蛋的話過年之前是55塊，現在是65塊，漲了10塊錢。」

農曆過年後蛋價持續飆升，因為全台正在鬧蛋荒 。

引發蛋荒的原因有二，第一點為日夜溫差大，天氣的急速變化造成蛋雞健康受損，影響產蛋效率；第二點為禽流感，蛋雞只要感染以後即快速死亡，而新雞又無法即時彌補雞隻的缺口。

蛋農業者 簡先生：「經營的困難就是，母雞不是很健康，比如說本來（產蛋）55箱現在大概48箱，每日溫差高低差15度，比11月的寒流還難過，產蛋量就會縮小15~20%。」

或許許多人都曾聽說過「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個千古難題，那麼，雞蛋從雞籠裡到消費者的手中，又經過了什麼樣的旅程呢？

雞蛋的一生從種雞場開始，種雞下蛋後交棒給孵化場，孵化後一天的雛雞在進行性別鑑定後，馬上送往中雞場，得到保溫的環境及施打疫苗。被飼養75到120天後的蛋中雞，就會前往蛋雞場準備產蛋，產下來的雞蛋再由蛋商，銷售至各個通路，提供消費者購買。

蛋荒怎麼辦？

為了解決蛋荒，農委會祭出獎勵，蛋農生產雞蛋每台斤「3」元，產地價上漲「2」元的「3+2」補貼政策，等於蛋農每生產一台斤，共實質增加了5元的收益，這個僅針對蛋農，不包含蛋商的政策，對他們而言有感嗎？

蛋農業者 簡先生： 「對蛋農當然是有幫助，因為蛋農沒有3+2的話，等於是做白工，沒有利益，每日運轉零收入。」

台北市蛋商公會理事長 高傳謨：「2+3這個政策，對蛋商是一點幫助都沒有，蛋農可以補助到三塊錢，可是我們收購進來的雞蛋比較貴，又不能賣比較高的價錢，等於是賣越多虧越多。」

農委會家禽生產科長 程俊龍：「蛋商是商人，蛋農他是生產者，蛋農他這邊有一些，他生產的成本跟壓力，蛋商是商業行為，所以一般我們不會對蛋商去做補助。」

蛋價誰來定？

因應蛋荒，有賣場祭出「每人限購兩盒」的規定，有些餐飲業者不堪負荷，直接停售蛋類料理，「搶蛋」成為了全民運動。

養雞協會蛋雞課長 王榮生：「每天的雞蛋生產數量，我們是以箱做為單位去做計算，大概11萬到12萬箱左右，每天，那一箱大概是200顆。這個數字去除以國內的人口數，就大概每人每年雞蛋的消費數量了，乘以365天。」

那麼，台灣人到底有多愛吃蛋呢？根據課長的說法進行統計之後，每個台灣人在2020年，平均吃掉了341顆蛋，幾乎等於一天吃掉一顆。（109年農委會糧食供需年報）

台灣的蛋價由政府、蛋商、養雞協會三方代表共同訂定，其中，養雞協會、蛋商公會各有七名代表，政府則有兩名代表，分別由農委會畜牧處和中央畜產會派任。

蛋農業者 簡先生：「他們有時候會開會，然後有管道可以去（跟蛋商）協商，你（蛋農）只能靜候消息，跟著報盤結價，但是有時候說，產地價你（蛋商）不用報那麼低。」

台北市蛋商公會理事長 高傳謨：「這個價格當然是要由，蛋商來主導才對，蛋農（主導）變成球員兼裁判，你（蛋農）要漲多高就多高，蛋商才知道外面市況銷售的狀況好不好，是不是該漲價、是不是該跌價。今天價格是蛋農在掌控，那銷售已經不好了，你（蛋農）還硬是要漲價，消費者也沒有辦法拿到，一個合理的價錢。」

如果蛋價是由蛋商主導，是否會侵害蛋農的權益？產銷兩端的天秤，會向誰傾斜呢？

台北市蛋商公會理事長 高傳謨：「這個蛋價當然是要由，蛋商公會研議出來的價格，由雞農這邊的代表，大家來提供意見。你今天蛋價真的很不合理，農委會就出來干預了。」

農委會家禽生產科長 程俊龍：「蛋商的定價策略，他就是買多少，他要增加多少的費用，他會加價上去，就會變成是消費者買到的價格。」

天秤的兩端

定好蛋價後，蛋農與蛋商透過長年約定俗成的「包銷制度」進行產銷運作，「包銷制度」指的是一間蛋場每日生產的雞蛋，不論數量多寡或市場好壞，都會由固定合作的蛋商全數包下。

「包銷制」讓蛋商必須承擔，所有銷售過程中的變數與成本，卻也讓蛋農成為被動方，必須全盤接受蛋商的報價。

蛋農業者 簡先生：「一年大概25次的漲跌價，有時候他（蛋商）報的價太低了，如果先跌後漲，你這中間就減少收入了，所以要合理的報價。」

台北市蛋商公會理事長 高傳謨：「他（蛋農）每天固定生這些蛋，只要有蛋商收他就不用擔心，產地價固定多少他（蛋農）就是收多少，蛋農的利潤相對是比較固定。」

蛋荒未解，包銷制度則如同繩索，把產銷雙方綁得喘不過氣，2月中旬又有蛋農向媒體投訴，蛋商在農曆年休市前索要「紅盤價」，兩者之間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

所謂「紅盤價」，指的是農曆春節期間休市，蛋商不送貨、不賣蛋，雞蛋通通囤在蛋商端，為避免年後供過於求，導致雞蛋跌價，蛋商會先用較低的價格向蛋農收購雞蛋，因此可以稱為「過年期間庫存蛋的收購價」，這種年前折價讓利的行為是蛋商與蛋農之間長期的潛規則。

蛋農業者 簡先生：「以前一年大概五天紅盤價，然後初六開紅盤結低價，但是換了好幾任的蛋商公會理事長，有時候都開八天，也有十一天的，所以他們做過頭了，紅盤的時候你蛋農大概也是在做白工。」

台北市蛋商公會理事長 高傳謨：「未來銷售如果不好的話，一定會跌價，再用原本的價錢跟你（蛋農）買的話，那我不就虧死了嗎？說實在話我們也很多年沒有賺到紅盤價了，每次開盤以後銷售狀況不好，價格就會制式化，落到連我們紅盤價都不夠賠。」

不只是缺蛋

禽流感與溫差引發蛋荒，產銷過程的不透明，讓蛋農、蛋商都吃虧，蛋價飆升的背後，所有的問題環環相扣，顯露出蛋雞產業的長期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