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結紙文化館 傳承地方造紙文化

【記者陳成毅、余逸安／宜蘭縣報導】宜蘭二結地區的發展與紙廠息息相關，在紙廠結束生產之後，那些對紙廠具有深厚感情的退休員工及家屬集結成志工團，希望能讓紙文化持續傳承下去，因而成立大二結紙文化館，展示能將木片製成紙漿的重要設備蒸解釜等文物，並提供手抄紙等ＤＩＹ體驗。

↑大二結紙文化館志工團隊合影。圖片提供／大二結紙文化館

二結的造紙產業的起源來自日治時代的二結糖廠，在紙廠建設之前，在地的製糖株式會社便希望將製糖產生的蔗渣再利用，成為造紙的原料，但因為蔗渣纖維的品質較差，經過幾年的實驗後宣告失敗。之後，日本人引進新型的造紙技術，並在二結興建一座造紙廠，於一九一七年到一九一九年之間開始生產紙。

二結紙廠之後交由臺灣興業株式會社接手，並於一九三五年到一九三七年之間在四結地區增建另一座中興紙廠。紙廠主要生產新聞紙，兼製各項文化用紙及工業用紙，如報紙、衛生紙、道林紙等，為當時臺灣規模最大的造紙工廠。二次大戰後，由國民政府接管後再轉為國營事業型態成立臺灣中興紙業股份有限公司。後期受到國際紙價波動及經濟變遷影響，二〇〇一年中興紙業結束營業，同年轉型成民營化的興中紙業，原本的廠房皆停止使用。二〇一七年，閒置廠房及園區在經過整理之後，轉型成立中興文化創意園區。

對紙廠的共同記憶 志工協力經營文化館

大二結紙文化館成立於二Ｏ一一年，由在地居民組成志工團協助經營文化館。大二結文化基金會董事長林奠鴻表示，文化館的志工中，有些是紙廠退休員工，或是自己的家人曾在紙廠工作過。紙廠與二結地區的發展息息相關，對於老一輩的居民來說，在紙廠的工作是大二結地區眾多居民的收入來源，全盛時期約四個人有一個人是在紙廠上班。此外，紙廠也提供許多公共設施，像是洗衣部、理髮店、浴池、醫院、圖書館、游泳池、網球場等給員工及在地居民使用。紙廠的存在對於大二結地區的在地居民來說，既是他們共同的生活記憶，也是想要保存的重要歷史。

↑文化館內展示的海報，說明當時紙廠提供的福利設施。圖片提供／大二結紙文化館

林奠鴻以自身為例，曾就讀紙廠附設的幼稚園。一九五〇年代的農村生活是比較不富裕的，收入除了支應三餐之外，基本上不太可能有閒錢能夠拿去買零食。紙廠的幼稚園在當時卻有「點心時間」，在那個時代是一件很值得說嘴的事情，也是林奠鴻期待去幼稚園的原因。在發放點心之前，老師會要求全班同學閉上眼睛，趴在桌上，然後在每個人的桌面上放置一個小碟子，林奠鴻表示，聆聽餅乾或糖果落在碟子上的聲音出現幾次，來猜測今天能夠享用的點心數量，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廠方也會提供哺乳室給有餵奶需求的女性員工使用。在林奠鴻的小時候，哺乳時間一到，就會被抱到哺乳室餵奶，一天有兩次的哺乳時間。以前沒有奶粉，都是喝母奶比較多。有時候會遇到其他媽媽因為自己的小孩剛好不願意在哺乳的時間喝母奶，而有乳房腫脹的情況發生。當時還沒有能夠將母乳先吸出來保存的吸乳器，媽媽便會詢問有沒有其他家的孩子能夠幫忙喝母奶的，林奠鴻表示自己當時便常常被笑說喝了不少別的媽媽的母乳，看起來好像比較健康的樣子。這些都是早期與紙廠有關的重要生活經驗。

衛生紙成伴手禮 館內文物各有故事

一九九七年金融風暴後，紙廠面臨國際競爭，有的轉型成民營化，有的則面臨關廠的命運，二結地區的居民便希望能夠延續大二結紙的文化與紙的生命，便有了成立文化館的計畫。在草創初期，因為找不到一個固定的場館，因此曾經在會租用二結穀倉十一號倉庫，成立大二結紙文化館。館內展示了許多與中興紙廠有關的故事二結王公廟的舊廟，或是閒置的民宅裡面設立文化館。最後以每個月六千元的租金向五結鄉農及文物。

其中一項是中興紙廠福利政策之一—提供中興衛生紙。在一九五〇、六〇年代，衛生紙不像現在這麼普遍。當時，中興紙廠每三個月會對全體員工發放一次，每位員工約可以拿到四包至六包衛生紙。衛生紙的珍貴程度在當時甚至可用來當作伴手禮，林奠鴻表示自己的父母都在紙廠上班，每年能獲得的衛生紙多到能夠剩下來，而社區的二結王公廟在每年農曆的十一月十五日王公誕辰時，會辦桌邀請客人來吃飯，員工們便會把紙廠配送的衛生紙當作伴手禮送給來訪的客人，只要來吃飯就可以帶一包衛生紙回家，也因此吸引不少人出席辦桌的慶祝活動。而這包衛生紙目前正於館內展示。

另一項便是文化館的鎮館之寶—蒸解釜的實體模型。蒸解釜的功能是把木片變成紙漿的重要設備。日本人當初在蓋中興紙廠的時候，他們的任何機器在製作前都會先做一個模型，以利工法跟材料組合，如果實驗成功就會按照這個模型來製作。二〇〇一年，中興紙廠結束營業之後，經濟部把比較好的機器賣給收中古機器的廠商，而蒸解釜的高度約有七層樓高，在當時便是把它拆解後，賣給收廢鐵的廠商，而這樣的機器在廠區內總共有三部。紙廠在轉為民營化之前，林奠鴻與從事紀錄片拍攝的妻子已有先做過許多關於廠區運作的影像紀錄。在拆解當天，他們本來要針對蒸解釜進行拍攝，但到了現場才發現它們已經被拆解了。廠商告知他們還有一個三米高的蒸解釜模型，當時便以一萬五千元將這個對外人來說就是個廢鐵的實體模型買下，運回文化館進行展示，而這個模型至今已有百年歷史。「如果我們沒有長期做這方面的追蹤紀錄，可能連這個唯一的寶貝都會消失」，林奠鴻慶幸的說。

紙做的紅龜粿 DIY認識造紙過程

紙文化館除了展示中興紙廠的歷史與文物之外，也規劃了一個體驗區，提供遊客許多付費的DIY體驗，包括手抄紙、手工書等，也有結合傳統米食文化開發出「紙做的紅龜粿」等。林奠鴻說，現在多數人如果要吃紅龜粿，通常會到市場去買；而小時候做紅龜粿會有一個專門的膏模，我們就買了一個膏模回來，利用紙漿取代原本是糯米的部分，並壓在膏模裡面，十五分鐘後就能變成紅龜粿的造型，深受遊客喜愛。

另外，透過手抄紙的體驗，讓遊客能從中認識紙的生產過程。中興紙廠在停止營運之後，轉為民營的興中紙業，我們向他們買了許多工業紙漿作為手抄紙的原料，之後遊客可根據本身的喜好，加入適量的植物纖維紙漿，紙的品質就會和純工業紙漿的成品不一樣。植物紙漿量的多寡，也會造成品質不一的手抄紙，進而製作出獨一無二的成品。紙漿在歷經泡水、打漿、用抄網撈紙漿、吸水、風乾，便能夠完成手抄紙。而在DIY的過程中，吸乾水分後便會平舖在報紙上，讓遊客帶回家風乾一天，即可從報紙上取下一張完整的紙。

↑孩童使用抄網進行DIY，一旁有志工協助。  圖片提供／大二結紙文化館

盼政府接手經營 傳承紙文化

林奠鴻坦言，文化館的經營靠的是志工協助整個館務運作，因此在文化館的經營及研究教育的專業性上也較不足，財務上也只能依靠一些簡單紙意創作DIY及入場清潔費等微薄收入，來維持整個館的正常運作。

林奠鴻說，中興文化創意園區目前有一些空的廠房正在整理，宜蘭縣政府也曾允諾要將造紙博物館放進中興文創園區，「我們希望館內的文物能夠回到中興紙廠，並由政府來接管，而不是只靠我們這些地方團體來推廣這麼大的紙文化，對我們來說，壓力是有些沉重。」

採訪側記

這次的採訪是利用視訊的方式進行，從董事長林奠鴻的故事中可以感受到大二結地區的居民對紙廠擁有多深厚的感情，讓他們能夠自願合作，共同來推廣紙文化。雖然文化的推廣在資源比較匱乏的情況下，是比較難去進行的，但也無形中凝聚了社區居民的共識與感情。最後，期盼紙文化館能夠重回中興紙廠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