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畫家周蓉生 將女性主義融入繪畫

【記者王菁、鮑琇微／臺北市報導】先後畢業於臺大外文系與伯恩茅斯藝術學院的女性主義插畫家周蓉生融詩於畫，風格明亮多彩，以詩意筆觸與隱喻手法表達女性身體意象、關懷性別議題。在作品「無懼」中，以洞穴隱喻父權思想，女性於內高舉火炬指引方向，意味突破父權框架。除了透過創作表達理念，周蓉生也不定時舉辦身體意象繪畫活動，帶領大眾作畫探索自身更多元的美。

「女性的」應該由誰認定？

身為女性主義插畫家的周蓉生從小喜歡作畫，經常依電視卡通流行的畫風臨摹，不論聯絡簿或教科書，都是她塗鴉的畫本。由於高中就讀北一女中，身處女校不刻意界定女性「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的氛圍，賦予個人發展一視同仁的開放態度。許多同學為了方便運動，選擇短髮與三分頭；或因喜歡沐浴陽光下，曬得一身小麥色肌膚，一切順性而為，不會有人問為什麼女孩子不留長髮？為什麼不讓自己維持白皙的膚色？升上大學後，周蓉生隱約意識到大眾眼光對於女性的刻板印象與期待，即使不會直接說出來，言行之間卻透露出無形的框架。

文學名著中的女性主義

「通常大家都說念藝術會餓死，做藝術家養不活（自己）啊！」儘管熱愛藝術，但出於對未來發展的考量，周蓉生選擇就讀臺大外文系，一則出路更廣，再者外文專業對於未來出國深造也有所裨益。在外文系課程中，周蓉生接觸到大量英美詩作與經典名著，於中發現許多女性受到傳統束縛或者如何突破束縛的故事，提倡女性主義的念頭也逐漸在心中萌芽。平日在日常生活中觀察到的女性處境，也深化周蓉生以女性主義為核心創作理念的決心。

在閱讀經典小說《德古拉》時，周蓉生對其中兩位女性角色深有感觸，分別是露西・韋斯特拉（Lucy Westenra）和米娜・哈克（Mina Harker）。小說中露西對三位男性都有好感，主動出擊示愛，甚至說出「為什麼不能讓一個女孩同時嫁給三個男人呢？」，因此在書中被形塑為蕩婦形象。相對於露西，在書中被讚揚是獨立、自主「新女性」的米那，順著文本脈絡往下讀，卻發現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以老公為中心；由此可見，在當時社會所謂「新女性」竟是傳統定義中的賢妻代名詞？

周蓉生憶及在英國伯恩茅斯藝術學院（Arts University Bournemouth）的第一堂課，教授要求學生將詩詞轉化爲畫面，以希薇亞・普拉斯（Sylvia Plath）的詩作”Metaphors”為題：詩中內文「一隻大象、笨重的房屋、用兩條鬚莖亂跑的瓜⋯⋯」旨在描述女性妊娠時期的種種不適，身形笨重如大象與房屋、與四肢不相襯的大肚子，就像只以纖細鬚莖支撐的瓜果。此詩以寫實獨特的角度看待女性孕期，詩長九句，每句九個音節，暗示九月懷胎。這讓周蓉生意識到，提及懷孕，大眾往往只聯想到即將為人父母、新生命降世的喜悅，卻忽略女性心理與生理上所承受的折磨。不論古今，多數女性都經歷過妊娠期的痛苦，卻鮮少有人表達出此事，甚至認為這是女性的「天職」。

多元觀點切入 畫出女性主義

周蓉生，藉著過人的外語能力借鑒許多歐美國家女性主義插畫家的作品，讓她對以藝術呈現的女性主義能有更多元的視角，優秀的文學素養也使她能清晰地傳達自身畫作中的理念，每一張畫作背後都有她想表達的豐富意涵。

↑「依你自己的腳步綻放開花」隨著前行腳步開出不同大小的花，意味每個人的步調不同，不需勉強自己和大家一樣。圖片提供／周蓉生

周蓉生的作品以正向態度傳達女性主義思想，她認為自己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主題，皆是由許多插畫家共同串聯的活動「女力週」 （Powerful Women Week） 訂定的主題，包含「無懼」，畫中在山洞中舉著火炬的女性，象徵她期望有一天女性能找到跳脫父權體制框架的出口；「依你自己的腳步綻放開花」 畫出在星空底下漫步的女性，她走過的路開出許多不同的花，呈現每個人的成長速度都不同，只要自己覺得舒適、安心即可；「親愛的身體」 ，周蓉生以花瓶比喻身體，畫中的人擁抱著自己的身體，希望傳達出人的身體就像植物一樣有獨一無二的自然型態，不一定要追求特定樣貌，且大家都應該好好呵護自己的身體，而這三幅都與女性的自我成長相關，也可見周蓉生想傳達的理念。

↑「林投姐」講述女子因受感情背叛選擇自盡，並附魂於雨傘中。圖片提供／周蓉生

除了歐美文學之外，周蓉生也發現許多臺灣民間傳說故事源自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如女性因守舊制度受害或遭受背叛等因素展開報復，因此她決定將民間傳說融入畫中，包括「林投姐」，一個講述女子因受到情感背叛選擇自盡，最後化作厲鬼的故事；「陳守娘」則是不願改嫁王爺被殺害，之後王爺慘死、官衙也發生靈異變動，被認為是陳守娘顯靈，周蓉生希望大家看了這些作品之後可以知道現在許多性別刻板印象是從何而來，並在自己的生活中做一些改變。

利用專長 以多元方式為性別平等付出

周蓉生曾舉辦繪畫工作坊，主題為「親愛的身體」，課程內容主要是讓參加的學員以動物或植物的形態畫出對自己身體不滿意的部位，她希望透過課程能讓學員知道人跟動植物一樣，本都是自然產物，不需要因為自己身體部位不符合大眾審美標準而感到自卑、難過，「本來就會有人背比較駝，下盤比較寬啊，其實都是很正常的事。」周蓉生說。而有的學員將自己的屁股畫成水蜜桃；有的將自己的胸部畫成酪梨；也有學員將自己畫成一隻駝背的雞，該學員也說：「上完課程之後發現沒有這麼討厭駝背的自己了。」未來周蓉生也預計和WE room藝術坊繼續合辦繪畫工作坊，將主題訂定在胸部上，希望之後有更多女性參加，能將理念推廣出去。

↑周蓉生（左二）於身體意象繪畫坊闡述繪畫創作核心概念。圖片提供／周蓉生

↑學員以新視角檢視自身駝背的型態。圖片提供／周蓉生

周蓉生也曾在推動月經平權的組織——小紅帽擔任志工，她參與小紅帽的活動「月經故事信箱」，協助組織將民眾投稿的月經故事畫成漫畫，她希望除了能夠以自己的力量為性別平權盡一份心力之外，也能透過在非營利組織中擔任志工，學習他們的經驗。

談到未來計畫，周蓉生希望未來有機會能多在市集擺攤販售自己作畫設計的商品，例如衣服、帆布包等等，可以親自跟客人講述創作理念，也希望有機會能出一本小型刊物，為徵集到的女性特別故事作畫配圖。

採訪側記

初見面時其實心中充滿緊張，插畫對於我們而言是項陌生的題材，但隨著話題的深入，談及創作過程、理念，發現周蓉生小姐本人一如其畫作給人的感覺，細膩、溫柔，如一陣清風般輕拂心頭，並吹起絲絲漣漪。畫作透過詩意的象徵手法，以大自然、花朵與女性做連結，給予大眾新的視角來欣賞女體之美，每一幅畫背後的意涵都值得細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