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論陰道不羞恥猥瑣 勇敢說出身體故事

【記者盧信揚、黃欣綉、賴姵霓／台北市報導】台灣國際女性影展理事，同時也是獨立戲劇製作人的藍貝芝，曾編導國際知名劇作「陰道獨白」在台的演出，透過戲劇探討傳統對陰道的避諱，以及被刻意避而不談的話題禁忌，赤裸地在舞台上，講述女性的身體經驗以及有關自身陰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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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貝芝透過《陰道獨白》探討女性身體，讓「陰道」二字不再是羞恥的詞彙。照片提供/藍貝芝

雙主修女性主義 打開性別天眼

藍貝芝1994至1999年間於美國德州西南大學就讀，主修戲劇，由於學校要求選修其他科目，因此修讀女性研究。之所以選擇女性研究，藍貝芝說當時年輕懵懂，而1990年代也正是女性主義風潮雲湧的時期，加上自己亦是身為女性，因此便選擇女性研究。

藍貝芝說明，性別研究的課程會去探討莎士比亞作品中的父權思想，對這樣傳統的劇場文化做批判，或者是透過非父權視角下的美學創作，譬如女性主義的代表作——《陰道獨白》，又或是女同志為主題的作品。如此客製的課程設計，藍貝芝解釋，這是女性主義要表達的宗旨，性別無所不在，任何領域都包含性別議題，例如環境議題中，由於女性的生殖能力，大地孕育萬物的現象，常常被譬喻為萬物之母。

「小時候會因為身為女性感到害怕、恐懼，讀了才知道這是被社會文化養成的。」藍貝芝說道。了解女性主義後的藍貝芝，發現性別的概念是被建構的，性別的分野是被傳統父權制定，女性不一定天生就弱勢。藍貝芝提到，女性研究解釋了為何家中的男尊女卑，重男輕女，學校亦是如此，因為這是父權社會為鞏固階級，對女性做出壓抑的社會定義。而這一切在讀過女性研究後，讓她對自己的認同以及看待社會的價值觀有了巨變，女性也是可以自信做自己。 

藍貝芝1999年回到台灣，因為劇場的工作大多是師承制，在國外唸書的藍貝芝沒有台灣的劇場人脈，第一時間拿不到劇場的角色，因此前往位於大直的婦女中心工作，處理青少女熱線諮詢，包含性教育、未婚懷孕、性病防治與其他婦科疾病。「既然不能搞劇場，那就去搞社運。」藍貝芝說道，因此在婦女中心工作的藍貝芝開始接觸台灣的婦女運動，待了兩到三年，就此與婦運團體結緣。

去女性身體的神秘化 融合在地故事

由於婦女中心會開設課程給周邊社區的婦女參加，其中一堂戲劇課由藍貝芝負責，因此藍貝芝有機會向其他劇團接洽，下班時間也會去敦南誠品的劇場看劇，自此開始接觸台灣的劇團。因此在婦女中心工作一陣子之後，藍貝芝透過之前合作過的劇團，成功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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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貝芝在戲劇中融入多元議題引人深思。圖片提供/藍貝芝

藍貝芝說：「當初會製作《陰道獨白》，是因為剛好一群在台灣的外國友人聽到《陰道讀白》傳到亞洲的消息感到興趣，便轉告給我這個消息，跟我說想要做陰道獨白。」而藍貝芝也非常喜歡這齣戲，認為這齣戲內容前衛且有公益性質，又可以幫忙婦女團體募款，還能將自己最愛的兩個領域——戲劇與女性，結合在一起。由於藍貝芝在回到劇場前，有在婦女中心工作的經歷，因此非營利組織及婦運的人脈，可以一起投入這項演出。藍貝芝便和朋友先申請劇本的版權，之後和多位女性導演進行改編。資金的來源由婦團跟政府申請經費，所有的票房收益扣除成本，全數捐給婦運團體。藍貝芝指出，從2005年到2015年之間，已經和七、八個婦團合作演出，當中也協助創立一些新的婦女團體。

 《陰道獨白》是作者伊芙．漢斯勒根據兩百多位女性的訪談，講述自己的身體以及有關性的經驗，內容包括性侵、家暴、女性備受壓迫以及自卑感，透過獨白的方式將這些故事呈現出來，以此呼籲反對性暴力。作家伊芙．漢斯勒早年曾被自己的父親性侵過，後來創建V-Day，一個全球反性暴力的非營利組織，將這齣劇的版權放在V-Day網站上，可以向V-Day申請演出，為在地婦女團體募款

在這齣劇中，他們談論了女性的身體經驗與故事，如有人談論自己的月經、自己的陰毛，以及女性的性是污穢或是女性守貞的觀念，將這樣的被認為該是「私密的話題」或是傳統的偏見公開談論。在導演這部劇的過程中，藍貝芝和七至八位女導演合作，她認為不同的女性導演對劇本有不同的詮釋。

藍貝芝和朋友到V-Days網站購買版權後，統籌在台演出的《陰道獨白》，最後於2005年首度在西門的紅樓演出，持續到2015年，每年演出的時間大多是在婦女節前後。藍貝芝說到，剛釋放演出消息後，門票馬上一掃而光。在這過程中，他們也融入在本土的文化元素，譬如原作有一幕是在描述將科索沃戰爭下對女性的系統式性侵害，團隊順應這個戰爭文化將內容與人物換成成日治時期台灣的慰安婦，並用台語演出。又或者是將一幕中，一位婦女在講述自己丈夫喜歡將她的陰毛剃掉，製作團隊將那位婦女改成台灣理容院的髮姐，用在地台灣市井小民的分為來描述那段內容。由於這是《陰道獨白》首次在台灣的演出，每此演完，台下的觀眾反應非常熱烈，也有觀眾寫信回饋對這齣劇的心得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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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在<陰道獨白>中探討女性議題。圖片提供/藍貝芝

募款遇瓶頸 移工的性別刻板印象

由於《陰道獨白》的內容以及劇名相當露骨，藍貝芝坦言有許多企業與贊助商並不願意贊助，以免影響自身形象，因為社會上還存在許多人認為，陰道就是骯髒不雅的地方。藍貝芝提到，有一次跟某一個入口網站合作，裡面有一個公益專區可以設立募款資訊，將陰道獨白的標題設置在專區裡面後，便接到網站的窗口來電，要求撤換標題。

除了募款問題之外，演戲的過程也存在許多挑戰。藍貝芝說明，將性別議題放入戲劇時，要十分小心不落入性別刻板印象，然而，劇場中的角色，往往都是建立在刻板印象上，這也正是女性主義所批判的。譬如自己曾經飾演菲律賓看護移工阿南，探討移工在台灣與雇主之間微妙的互動，移工如家人般的存在，以外人的身分介入把屎把尿、照顧或是介入雇主的私密領域，甚者，有的移工被性騷擾，或是與雇主遊走在法律灰色地帶的關係，譬如有雇主會用金錢的方式與移工交換性，有的移工也願意做這種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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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貝芝在<無枝> 劇中飾演外籍移工阿南呈現台灣社會中真實的移工困境。圖片提供/藍貝芝

性別無所不在 關注多元議題

近年，反性侵性騷擾的Metoo運動在國際間風湧而起，藍貝芝這一兩年間在製作一部有關性暴力創傷後，受害者該如何帶著這樣的傷痛共存下去的戲劇，譬如什麼樣的環境或條件會觸發受害者的創傷記憶。譬如有一位在家中被熟人侵犯的性侵害者，她恐懼夜間自己一人在家，無法安心入眠，反而得去便利商店或是公共空間才能得到安全感。

藍貝芝說明，在Metoo的運動中，往往都是在回溯發生性侵害或是性騷擾的當下，但這不是藍貝芝所關注的地方，藍貝芝感興趣的是事後受害者如何與創傷共存，這是藍貝芝近年在探討的領域。藍貝芝坦言，這部劇將會是《陰道獨白》的延伸作。

採訪側記

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在用藝術向世界對話，用創作感動世界，而藍貝芝只是其中一位。藝術體現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始終是個謎題，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藍貝芝在籌備與推廣這些展演的同時，也讓我們體悟到藝術的核心價值不僅僅是商業行為，更是一場與自己的心靈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