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障礙 活得精采徵文活動】看見金華聲音

文/郭力瑞
 

我自出生即被診斷是個重度聽障生，所幸家人不放棄希望，願意投注金錢及耐心在我的聽障口語溝通，我兩三歲時就將我送到師範大學附設實驗班(幼稚園)，提供聽障學童語言發聲練習；學了五年之後，在健康成長環境之下，長期配戴助聽器訓練聽力及口說能力，漸漸融入正常人生活，因此，溝通方面與正常人無異。
求學過程一路順利，我幸運地進入中山女高，在這樣快樂學習的環境下，我對教師的敬業態度，激起了教育的熱忱，決定延續這份對教育的摯愛，進入臺北市立教育大學教育系就讀，也成為我生命中的轉捩點。
大學畢業後，我選擇了在金華國小普通班實習，不過，一名重度聽障教師如何經營普通班級？又如何與一般學生面對面溝通？要如何面對未來就業環境？對於身為聽障教師的我，不啻為一個大挑戰，畢竟溝通所影響的層面的確不小，但我明白，克服心理的恐懼，正面迎向挑戰，才能真正走出自己的路，從參與中肯定自我存在的價值及能力，甚至進而讓學生了解到身體缺陷的人，並非全都受限於環境，希望他們看到老師的特殊後，能學到理解、尊重，並知道障礙不會影響人的能力，產生正面的教育意義。

一切都漸入佳境。每天、每一刻我都保持著期待、喜悅的心情走進金華國小，走進四年四班，不讓每一個學習機會溜走，並且跟導師陳育琦學習，瞭解如何管理班級經營、掌握教學理念。
最值得深思的是，這些四年四班的小朋友們，他們天真活潑、熱心助人的個性，完全不在意我的聽力障礙，也許因為帶領他們參與聽障奧運宣導的關係，讓他們有更正確的認知，對聽障生不會覺得意外，反而很熱心幫助我聽廣播說什麼，也很有耐心地跟我溝通，這是我始料未及的地方。光是這些小小舉動，讓我感覺到一股無限的溫暖，它，正在繼續發揮中。
這些可愛的孩子們展現了學生對「郭老師」的尊重，雖然學生很難理解郭老師不懂音樂，但是經過我的這一番勸說，讓孩子們有所領悟；他們知道，郭老師可以用眼睛去看學生哪裡跳錯，卻不能用耳朵去配合音樂領導孩子們。因此我錄下每次跳舞的點點滴滴影像，播放給孩子們看，孩子們都能找到自己的缺點，也讓孩子們感受到，家長看到這樣的歌劇魅影舞動愛，也會深受感動。
實習這半年以來，雖然和學生溝通會產生誤解，但我慢慢地去突破困難；如何突破自己的語言障礙（咬字清楚），如何去聆聽孩子們課堂中的疑問，讓我在實習生涯中充滿了多采多姿、難能可貴的經驗。整體來看，班上很多小朋友大部分都很天真活潑，也比較好動，只要有新鮮事，大家會聚在一起熱烈參與討論，雖然有一些小朋友在資源班課業加強輔導，難免會跟班上同學進度有落差，但是相處都非常融洽，也很熱心助人。
運動會那天，四年四班孩子們的表現，就在我生命中成為了美麗的一角，瞧！現代繁忙的學生生涯，埋首自己的天地，是否像失落的一角，如果學生們能用感恩心取代計較心，取代孩子們的缺點，我相信，他們想做一件讓世界變得更美麗的事。於是我思考，身為實習教師的我，真的可以為自己、?他人多付出些什麼？
最後我發現，就像缺圓的一角，只要滿足，就可以帶來快樂，就好比讓荒涼的山谷長滿了豐富的花草，讓世界變得更美麗。運用四年四班孩子們的活力譜寫了自己的生命樂章，相信自己那無聲的聲音，便能看見金華的聲音，讓金華變得更美麗！

實習過程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次莫過於，班上有一個女孩很優秀，是同學中最閃亮的一顆星，她叫做亮亮（化名）。
亮亮平常就很好動，是過動症的衝動型學生。某一天放學時間，一些孩子被我警告，被罰留在教室打掃排桌椅，其餘的孩子則要整隊放學回家；我一邊顧著整隊的孩子們，一邊注意到，亮亮正在跟男學生－小碩打鬧跟吵架，我就說：「請你們給我安靜，現在是被留在教室，就專心打掃。」亮亮似乎沒聽，繼續跟男生吵，又很不甘情願的說：「我要找陳老師！」當時我心裡面想，「難道她都沒把郭老師放在眼裡嗎？」但考慮到還有另一半學生要整隊放學，我說：「陳老師現在不在，請你先嘴巴閉上，先打掃好嗎？」
亮亮似乎沒聽，一直和小碩吵架，不知不覺我就開始憤怒了，那時候又另一邊顧著放學的孩子，整個發飆猶如拉高120分貝，並大聲對亮亮說：「你對郭老師是什麼態度！現在！給我站住！老師都已經說過了，請閉嘴就現在閉嘴！」也因為這樣，我第一次在全班面前真正發飆，所有孩子們頓時安靜了，一半繼續掃地，另一半則乖乖整隊，而亮亮也站住不講話了，我帶小朋友放學之後，才又回到教室。
班導師知道情況之後，一直跟亮亮解釋說：「你知道郭老師戴上助聽器，她會認為太吵也是一種噪音，當時老師會想幫你們解決，才要先跟你說閉上嘴巴，希望你好好先冷靜。」
我看見亮亮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我也不知不覺哭了，原本是因為被亮亮氣哭，但我含著淚水告訴亮亮：「郭老師知道妳很優秀很心疼你，你明明也知道郭老師是希望大家一旦有爭執，就一個一個安靜慢慢解說，郭老師一定會幫你解決的。」
我眼淚又開始掉落了，很乾脆的掉眼淚了，心想著，怎麼這麼難，第一次這樣被學生氣到哭。亮亮跟我道歉之後，我看著非常難過又內疚的亮亮，讓我心裡也更心痛這位學生。班導師跟我說，亮亮是個過動的孩子，屬於過動型的衝動型，特徵就是一旦有爭執，她會一直要求解決問題才肯停止，如果要告訴她，我一定會幫你解決，亮亮才會知道閉嘴的用意。
亮亮本來就要練習該如何冷靜下來思考，但我萬萬沒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學生，會這樣讓我被氣到哭，又加上學生對聽障老師的認知不夠深入，因此造成這次雙方的誤解。
隔天早上，我意外地收到亮亮的卡片，看著她一副害羞又不好意思的樣子，當場又驚又喜的我，掀開卡片的一剎那，充滿籃球圖案；亮亮把那位女生畫的很細膩，棕色又偏黑的頭髮，耳朵戴上明顯的助聽器，穿著籃球衣。「這不就是我嗎？」
亮亮寫著：「郭老師對不起，是我態度不好。因為我個性太急了，沒有先想清楚，對不起！我以後不再這樣子了！」
這些簡短的字，充滿了窩心的一面，因此，讓學生看見郭老師的聽覺障礙，也展開了師生溝通橋樑；貼心的小卡片，深深打動了我，讓我繼續前往教育路程。經過這次磨練，未來還有很多學生等著我去發現，我要全心全力投入這個寶貝班級－四年四班。

雖然我自身是聽障，原來就有自己的弱勢，在成長一路過程中也曾遇過許多困難和阻礙，但我相信，機會是留給肯努力的人，因此我深深堅信只要勤奮的工作，成功機會是平等的。
「天生我才必有用」－正因為我的堅持、勤奮、從來不因為身體殘障而逃避現實，任何事都抱持著積極、正面的態度，因此遇到再大的困難及挑戰，也終能迎刃而解。
教育方面，我期待孩童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因此帶領他們一起以同理心去包容他人，一起幫助和關注班上的特殊兒童，讓孩子能在潛移默化中實踐特教理念，創造「有愛無礙」的學習空間。
我相信，若是我肯定自己，不斷地充實自己，人們必能了解身心障礙者工作只是身體上的殘缺，並非無行為能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