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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問,新店十四張是啥?

2011/03/09 2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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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舉

想像一下,四、五十年後,有個年輕人走向你,並開口問道:「請借問一下,新店十四張佇佗位?較早彼搭有啥?」望著一片號稱以現代化的都市規劃手法開發的都會區,以及被軌道及列車佔據的捷運機場。你要如何述說這片土地的歷史?你是要口沫橫飛地口述這段土地與人們有著親密關係的生命軌跡,卻苦無具體的實景可以輔證你的記憶。或是你只能雙手一攤,建議這位欲深入了解自身所處的環境的年輕人,去圖書館借夏聖禮老師拍的紀錄片及出版的新店文史紀錄?

照片

台灣都市開發與歷史場所保存之間的爭議戲碼,幾十年來不斷地上演。可喜的是,我們已經從僅將眼光專注於建築「物」之上,擴及於關心生活於其間的「人」。尤其是都市底層的弱勢族群。但是,這份關注還是無法抵擋粗暴開發的推土機。日常生活所刻劃出的歷史痕跡,在經濟發展、都市現代化的大纛之下,紛紛遭到抹除的命運。眾多文史工作者所能做的,僅是盡力搶救片瓦殘跡,甚或是以最新的科技技術,將這些可見與不可見的記憶,貯存於書冊或檔案之中。這些文字或影像記錄,原應是用以刺激閱讀者或觀眾,對於這些生活場所進行豐富地想像與深度地了解。在空間性被改變,內容物已消失湮滅後,人們喪失直接體驗真實空間的悸動之時。這些記錄,卻成為遙想當年的時空與人事的僅剩管道。這現象,反映了什麼樣的價值觀?

若將都市比擬為一座內容豐富的博物館,其展示的內容與方式即反映了此博物館經營者的內涵與價值觀。你我等生活於都市空間之中的人們,便是這座博物館的經營與策展人。展出的內容即是你我的日常生活。雖然是日常生活瑣碎雜事的積累,但卻是人們對於這生存的世界最親身的體悟與反應。現實的困境是,我們無法在有限的空間中,擺置所有的過往生活痕跡與對於未來生活的想像。也無法以有限的記憶容量與生命,來收藏所有感官器官所接收的資訊。這些無限豐富的資訊,必得要經過梳理,才得以被理解並賦予意義,進而展示於都市空間之中。在這去蕪存菁的過程中,隱藏著人們對於都市空間的態度與生活的價值觀。但不可忽略的是,每間博物館都一定有豐富的館藏存放在庫藏室中。那不是被遺忘的角落與遭到捨棄的物件,反而是代表著這間博物館所擁有的內涵。都市也是如此。都市需要有更多的庫藏空間來貯存關於人們的生活痕跡。而這痕跡不只是可見的物品,也包括了不可見的人與物的關係。簡單的說,我們需要保留的是這個生活空間。我們不可以將物品移至庫房,而是要將都市空間視為庫房與展示室並存般的生活場所。它一方面向世人訴說著在的人們的生活,同時也貯存著各式生活上的記憶與痕跡。它進而召喚著各色人們來欣賞,於其上添加些許筆觸與色彩,來豐富這個空間的內涵,並賦予其各種多元的意義。

可惜的是,在十四張的開發案上,我們看不到尊重多元化的聲音。我們看見到都市叢林中的弱勢群體,在面對政府與財團的強勢作為下,遭到犧牲的境遇。我們還見到將生活空間視為古物一般,可以斬除空間紋理,而異地重建、保存的落伍迂腐的想法。我們感受到經濟上、權力上的弱勢,必須得屈服於現代化的都市規劃。其所付出的代價,不只是失去簡陋卻溫馨的棲身之所,同時也被刨除了幾代人所積累的記憶。殊不知,這份情感正是人與空間最重要的臍帶。正是抽象、絕對的空間,轉變為人們所歸屬的場所,最重要的因素是都市空間在時間向度上,不可取代的刻痕。位於十四張的溪邊寮與店仔街,等現代建築美學眼中的醜陋建築與街道,是我們須小心呵護的都市多元記憶的一部份。

開發與保存是一項暫時難以停止的拉鋸戰。都市的弱勢者,不論是經濟上或是權力上的弱勢,在面對以開發為導向的都市政策之下,如同雞蛋一般的脆弱。面對這場戰爭,我們必須胸懷如同村上春樹所說的:「我永遠站在雞蛋這邊。」的勇氣與企圖,維護都市弱勢群體的權益,才得以抗拒不斷抹除都市記憶的推土機的侵略。希望將來你不會看到有個年輕人跑來問你:「借問,新店十四張是啥?」(呂尹超,英國諾丁漢大學建築系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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