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家李龍泉 上山教原住民木雕
雕塑家李龍泉 上山教原住民木雕
文/邱斐顯
相較於台灣其他原住民,泰雅族擅長編織,卻無雕刻文化。雕塑家李龍泉與妻子鍾琴,不惜每次上山來回三小時,指導泰雅族人學木雕,給了他們入門之鑰。
李龍泉站立鋸木的工作照(攝影:邱萬興)
李龍泉,一九五一年生,雲林北港人。一九七三年,國立藝專雕塑科畢業(二○○六年,國立台灣藝術大學造形藝術研究所碩士畢業)。一九九六年,作品《兩相好》獲高雄市立美術館第十三屆美展雕塑組首獎。二○○二年起,擔任新竹縣五峰鄉泰雅族「民都有田園部落」雕刻班木雕指導老師。二○○六年六月二十二日,從事專業創作的李龍泉,將前往中國大陸,參加北京奧運景觀雕塑展的展出。
教育實驗品 童年快樂中學習
李龍泉的父母親,都是小學老師,李龍泉在二十歲以前,生活的空間都在學校的宿舍裡。李龍泉的兄弟姊妹有五人,他排行老三,父母親對他的管教方式較為放任,因此他在童年的成長過程中,有著極大的揮灑空間。
小學時期,學校裡有一個年輕、剛畢業的老師來教書。他上課前,喜歡找一個比較乖的小朋友來實驗。「我就是他實驗的那隻『白老鼠』,不過,我很高興自己的才藝訓練,是在快樂中學習的。」李龍泉對音樂、美術的喜好,就從那時起。
李龍泉喜歡畫畫,老師鼓勵他拿作品去參加甄選。不過,老師忙著談戀愛,根本沒時間指導他。他很努力地畫,後來,作品被刊登出來,自己也覺得很滿足。這種「只有鼓勵,沒有指導」的教育方式,也成了他日後生活哲學的一部份。
學校校舍外,一牆之隔,只需五分鐘的步行時間,李龍泉就可以到他的阿公家玩耍。阿公的家,是典型台灣農村的鄉舍。這些農村的農具、鏟子,屋舍內的竹篙、菜刀、木屐、長板凳,都伴隨著李龍泉長大。日後,這些物品,也都成了李龍泉創作題材的來源。後來,他做一系列《椅子非椅子》藝術創作,就用鏟子做椅背。
李龍泉的祖父是宋江陣的教頭。數十年前,祖父所使用的陣頭工具,李龍泉把它們好端端地收藏在工作室的一個角落裡。他對這些物品有著濃厚的感情。李龍泉認為,台灣本土的藝術創作,應當與生活結合,而這些物品的陳列與組合,形成「台灣當代藝術」的概念,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苦等四十年 眷戀無緣木雕品
中學時期,一次校際童軍露營活動,一位來自雲林古坑的隊友--林芳棋,向其他隊友們分享自家長輩所從事的木雕工作:「一塊一塊很香的木頭材料,雕鑿成一尊一尊的神像、佛像,和一個一個生動可愛的動物、花鳥……」仔細詳實的描繪,令李龍泉十分神往。他本來答應李龍泉,拔營回家後,會寄送一個小小的木雕彌勒佛像給李龍泉。結果,李龍泉等了又等、望了又望,四十年過去了,這個小木雕始終沒有出現。「那尊小木雕,一直占據我的記憶深處,而他的名字我也清清楚楚地記著。」
高中時期,李龍泉讀的是北港高中。學校裡的美術課讓他印象十分深刻,因為美術老師曾教他們捏泥塑、做人頭像。唸國立藝專時,李龍泉認識了她的太太--陶琪芬。她是他的同班同學。兩人志趣相同,因而共組家庭。「她也是學雕塑的,但是,我創作時,她全心協助我。」屈指一算,李龍泉的家人中,就讀國立藝專的人數相當多。李龍泉的大哥,唸的是國立藝專美術科國畫組。他和陶琪芬,以及兩個兒子;他的弟弟與弟媳;他大姊的小孩……等等,將近十個人,都是國立藝專畢業的。「我們的家族聚會,就算是迷你型的校友會了。」
放棄高收入 庭院成雕塑公園
國立藝專畢業後,李龍泉投入就業市場。一九七五年到一九八五年的十年間,李龍泉從事藝術陶瓷設計、場務、經理等職。李龍泉回憶著:「當年公教人員薪資只有四千五百元左右時,我做陶瓷裝飾藝術品的原型設計,論件計酬,一個月收入可達十至十五萬元。」
由於從事陶瓷設計工作之故,李龍泉和陶琪芬,於一九八四年買下新竹縣竹北市溪州路的現宅,含屋舍及前、後院,共占地五百多坪。前院放置了不少李龍泉創作的雕塑品,附近的小孩都把他家的庭院當成公園來玩。
屋舍旁邊搭建了一個工作室,李龍泉就在這個工作室裡創作。李龍泉那時候的設計工作,是在一個鐵轉盤上進行的。最上層是陶瓷設計品,這是賺錢用的工作檯;第二層則放著他喜歡的泥塑,一有空檔,他總會去捏捏泥塑;最下層的抽屜內,經常放著他手寫的文字稿或畫稿。他就這樣一邊做陶瓷設計,一邊做自己想要的藝術創作。後來,他甚至放棄陶瓷設計的豐厚收入,全心投入自己的藝術創作。
三十八歲左右,李龍泉面臨了一次創作上的極大困境。後來,他突破困境,完成這個創作--以大理石做成的石床,作品命名為《蟄伏》。他在石床內舖著五顏六色的回收再製玻璃塊。李龍泉,這個強調與大自然結合的藝術家,向來希望他的作品,能被人觸摸、感動,而不是「只能遠觀,不能褻玩焉!」的展示品。到他家玩耍過的小孩,幾乎都會喜歡到這張床裡去玩。李龍泉指著這件作品,開玩笑地說:「除了我的小孩以外,跑進去玩的小孩,很多都唸台大。」
然而,當李龍泉不計代價、勇往直前時,挫折卻接二連三地來了。他開始從事純藝術創作時,台灣的藝術界,沒什麼展覽活動與空間;也沒有任何個人收藏家或企業界,有收藏藝術品的喜好與制度;更不用提公共藝術的發展。
心痛失至愛 仍堅持完成參展
沒多久,他就面臨到藝術家經常面對的生計問題。他的太太陶琪芬,面臨經濟壓力之苦,不幸得到躁鬱症。有一天,李龍泉對她說:「明天起,我不要創作了。」他們於是開著車子到海邊,兩個人抱在一起,痛哭一場。哭累了,就回家睡覺。
那天晚上,他早早入睡,卻在清晨兩、三點時醒來,為著心中突然而來的豐富靈感,不斷振筆作畫,畫了很多草稿。直到天亮,他才發現,幾個小時前,他才對太太說要放棄創作的。他這時總算了解到,他要不斷創作,才有生命。
一九九六年,本來,李龍泉和陶琪芬夫婦兩人,正準備提出作品《兩相好》,要參加高雄市立美術館第十三屆美展。不料,陶琪芬飽受躁鬱症的困擾,竟選擇自殺一途,離開了人世,離開了愛她的李龍泉,以及兩個十多歲的兒子。那時,大兒子唸高一,小兒子讀國三。此時,他陷入生命最低潮,一度徘徊在生死的十字路口……
那時,高雄市立美術館寄來通知,請李龍泉把作品寄去美術館,陶琪芬的遺體還在客廳裡。「要不要把作品寄去?」的問題,李龍泉思索很久。想起他們夫妻為了這次參展而一起拍照、一起整理作品的情景,這是他們兩人共同的心血,他不忍心因她去世而放棄參展。
然而,李龍泉獨自面臨巨大的壓力,有的親友指責他:「太太都過世了,你還有心參展?」最後,李龍泉堅持參展。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個作品,贏得高雄市第十三屆美展雕塑組首獎。
李龍泉坦白說道:「其實,我很愛哭!」。愛妻遽逝的衝擊,讓李龍泉痛徹心扉。那半年內,只要一想起她,他就會哭。當年,李龍泉落魄潦倒,面臨創作瓶頸,沒人肯定,陶琪芬守在他身邊,為他做了一堆事,但陶琪芬卻來不及等他成功,就離開人間了。
人生最低潮 藝術伴侶闖心扉
喪妻半年後,李龍泉身處人生最低潮,另一個熱愛藝術的女性--鍾琴,走進了他的生命。當時的新竹縣長范振宗,主動邀請李龍泉到縣長室敘舊。那天,在新竹地方電台工作的鍾琴,也正巧在縣長室內。他們不期而遇,相談甚歡。不久,鍾琴就安排到李龍泉府上,做一次電台採訪。鍾琴帶著錄音機,蹲在李龍泉庭院的池塘邊,錄著鵝的叫聲,這一幕,觸動了李龍泉封閉已久的心靈世界。
鍾琴,出身於新竹縣橫山鄉的客家女性,曾任護理工作長達十年,後因與自己的興趣不合而離開護理界,轉而學習跤趾燒、膠彩畫等藝術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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