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探究古文字,荒徑索老子(十二) 銀髮游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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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探究古文字,荒徑索老子(十一) 銀髮游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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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古文字,荒徑索老子(十二)
竹簡《老子》甲編,第二十三簡(通行本第五章)提供了有關「氣道」系統實體操作的第一步。緊接著的下一章,便是論述透過操作後所產生的境界與效果。全篇簡潔短小的竹簡《老子》,自然只是綱領似的論述,而非如今日常見詳細的實務操作技術手冊。然而,讀者如果不能體悟古代人的務實心態,便很難將這兩章聯貫在一起。這個原因,容筆者略加說明。
不論最初始的《老子》原本面貌如何,依近世考古所得,從秦代進入漢朝之後,後人對《老子》的認知便已發生歧異。這種岐異發生的原因,應該是相當複雜的。姑且不論老子當事人教學之外的種種外部因素,筆者由自身的教學經驗,就能推想出不少影響思想傳承的因子。特別是學生人數超過一人以上,對於同一概念(特別是具抽象性者),受教者幾乎就無法避免的,產生不太相同的理解。這種現象普遍存在各個知識領域,相信尤其是在教學工具匱乏的古代,更是如此。更何況《老子》的傳承,從戰國時期到漢初,面臨長期戰爭,大量知識分子死亡以及記載思想所使用文字的變動!
其中,文字書寫方式的變動,使蘊含在象形字體,乃至於象形兼會意,甚至於指事為主的字內的初始造字概念,不再能夠精確的傳達給非直接思想系統承受者。舉例來看,字型簡單者,如「又」(請參閱-臆解《恒先》‧第一簡(上)-內的相關說明);
如「或」(請參閱-臆解《恒先》‧第一簡(下)-內的相關說明);如「武」(請參閱-臆解《恒先》‧第一簡(下)-內的相關說明);如「不」(請參閱-探究古文字,荒徑索老子(四)-內的相關說明)…等,在在顯現同樣的問題。如果筆者對這些字原初創造概念的臆測並不離譜,讀者透過認知此事,便能深刻領會古代人造字時是如何將自身對與環境互動後的體悟,龕入所繪字的形體之內。而這其實便是一種將生活經驗與思想概念圖像化的過程。也因為這層因素,想要深刻認識古代人所論述的思想觀念,就有必要深入體會他們的生活經驗。孔子曾說:「…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意思是說:不能舉一反三的人,我是不會重複教的。或許,孔子便是認為不能旁通生活經驗的人,便很難透過文字去領悟經典典籍內所傳達先民累積的精神思想,更遑論發展出能關照全面所需要的統御能力吧。
基於上述理解,筆者個人臆測竹簡《老子》的用字,應該偏向周代早期;甚至於商代時期的習慣。也就是說:文字本身的使用直接反映創字時的概念,而非經過長時間因不同使用需求,被進一步轉換或衍生出新的概念。因此,當時所用的複合字所傳達的意義,應該常常便是組合成該字體時,各單獨字型本義的再組合與衍生而得。這個現象或許也能用來解釋,到目前為止已知的甲骨契文中,約有三分之一其原字義不同於,時間上晚出達一千餘年的《說文解字》內,對於該字的字義所作的解釋。
有了上述的理解後,再回頭看「其猶槖籥」一句,讀者試想,如果不真正去親身加以驗證老子的經驗之談,怎麼能夠知道下一章接著論述的現象所言為何?因為,即便那是老子所臆想的哲學論說,也應該是立基於他本人,甚至是老子得知於前人累積的總經驗的再實踐心得。
從今天的知識系統來看,將人身當作一只「槖籥」而專注於調理呼吸,不過是靜坐功夫的一部份。但透過現代科學儀器的檢視,生理學家們已經知道,這是會改變大腦內部神經網路連結方式的一種行為,而神經網路連結的改變,已知的明顯效應,除了強化免疫系統外,更擴及廣泛的內分泌系統。這樣看來,似乎兩千年來,漢代以降傳統儒家學者對道家的攻擊,有許多可能便源自於並未親身實證,或證而不果的緣故吧。
竹簡《老子》甲編,第二十四簡(通行本第十六章)是這麼論述的:
「至虛,恆也;獸中,篤也。萬物方作,居以須復也。天道員員,各復其堇。」
讀者如果比對竹簡《老子》甲編,王弼本《老子》第十六章前半段,以及漢代時期的帛書甲/乙本《老子》這四者(請參看圖一)
應該很快地便可以明白,本篇文章一開始所討論的,有關文字字體因時代改動的後遺症。許多學者已經說明,“極”字的使用可能是“恆”字的錯認。如果真是這樣,書寫者本身沒有確實修道經驗的可能性,已然存在。不過,參照後來傳入華夏的佛學系統,其內有關修靜部分,「得明」是真正修習進入佛道的關鍵起步,筆者認為漢代後的各版《老子》此章用「極」字,並無法排除「不能洩漏天機」的私密觀念作祟所造成。真相究竟如何,目前難明。
竹簡《老子》所說「至虛,恆也」,是承接自「其猶槖籥」的實踐。指的是透過調理呼吸之氣,使到達能夠保持「持靜」狀態後,身體內便會開始產生另一種氣感。這種氣感,持續有恆的使其不受干擾,如孟子所說;「吾善養吾浩然之氣」,或如荀子所說:「氣及於踵」,最終會自然地在體內運行。當身體及心理到達適當狀態後,會使修道者即使閉著眼,也能看見光明出現在眼前,如日、月朗照一般。這個現象應該與佛學系統有關修靜境界-「得明」相類似。簡文文句因此用「恆」字表達;除了表示如日、月之明外,也表示修道者已經能使該狀態,依定法使之正確再現。
「獸中,篤也」的“獸”字,原書寫文字,從「單」從「犬」;前者,比對相關甲骨契文符號,指的是捕獸用的網具,或捕獸時擲石用的弓。而「犬」,是打獵時人類忠實護衛,所以,如此合成的這個字,今天應該解釋作「狩」。而此處用的“中”字,則指心中所浮出的境界。由得「恆」到心中能「作意」而見到境界,是一經過相當歷程的功夫,中間的曲折非筆者目前所能言明。但大體來說,初時境界所見,皆非修者所能主導,並且景象模糊。隨著功夫精進,景象便會越來越明晰;有些慢慢開始形成如電影故事一般。與做夢不同的是:做夢者常在夢境中驚醒,或是睡醒的短暫時間裡能知道自己剛做過的夢境。而修道者的幻境,所有影像的呈現發生時,修道者的心理意識則是清楚而明熙的。
「萬物方作」一句,「方」字指的便是上述光明境界中,也可以解釋作「方寸之地」;既然一切從心顯,所以先民認知的便是:宇宙萬物皆在我心中。並且,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發生,修道人所能做的只是靜觀而已。至於《管子‧幼官第八》文句:「若因夜虚守,静人物,人物则皇。」指的便是:持虛進道,作意人物,所作者便會應顯。所描述的境界,已經遠超出竹簡《老子》此處所提到的情況了;前者提到的境界是主動的,而後者則仍然是被動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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