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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工法又錯了?

2007/07/17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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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舉

曾晴賢(清華大學生命科學系副教授)

連續好幾年,只要颱風過後就會有人開罵︰「都是生態工法搞得鬼,才讓台灣到處都淹水或是橋垮路段。」許多媒體或是民眾也都批評過去政府持續推動生態工法的政策有不少問題,這些批評的確是有一些值得大家檢討的地方。但是不可否認的,許多的人都開始看到生態工法在許多地方的努力的確是有很好的成效。

雖然許多人在不少地方也看到「不用水泥的生態工法」,好像並沒有真正的發揮應有的效果。事實上這些表面上宣稱是用生態工法所做的工程,大都是假的生態工法,或是把不應該用的生態工程(綠美化工程)用在不當的地方所產生的問題。要是我們也能好好的比較「生態工法」、「假生態工法」和「水泥習慣工法」在台灣這塊多災多難的土地上的適用性,說不定你會更客觀的去看到那些水泥習慣工法所施做的工程問題,遠比真正做到生態工法概念施工的工程問題還要嚴重呢!

這兩天,桃園大缺水,連總統都罵人,但是大家都以為這是經濟部所屬單位的責任,還要那些已經盡心盡力的政府官員下台負責,這真是沒有良心!桃園無自來水可用,是因為石門水庫已經無法發揮滯洪沈砂的功能,這個問題的根本乃是大漢溪上游天然地質條件本來就相當脆弱,再加上早年過度的開發森林與近年來不當的墾植行為,山區道路的開闢導致邊坡的不穩定,所產生的土石泥沙問題,早已經將石門水庫上游的一些原本還有攔砂功能的幾座大壩都給填滿了,石門水庫的淤沙問題早已經嚴重到不行的地步了,這樣的地方怎會不出事呢?

這個時候缺水的問題凸顯出整個台灣水資源經營管理的系統性問題,如果能夠加以全面考慮各個環節問題之時,才算是運用了生態的智慧,以治本的方式來解決問題,這才算是「生態工法」。否則一些治標的工作都還只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方法而已,不管是目前這些已經很努力的長官職位換哪一個神仙來做,都無法擔保下一個颱風不會再讓桃園缺水。

許多人批評「生態工法」不是萬靈丹,在一些險惡的地方應該用水泥工法等等。有人就舉例說許多的野溪破壞力較強,應該都用水泥把護岸給保護好。要是您在海棠颱風之後再去看看,那些今年才做好或是去年災後修好的水泥堤防護岸為什麼還會破了好幾個地方?反過來在同一個地點,一些用石頭砌的或是箱籠蛇籠疊的護岸,卻還是挺得過大洪水的衝擊?

其中的優勝劣敗之道理並非在於誰用了水泥或是誰沒有用了水泥,而是對於水利工程應該有的真正專業知識是否具備了才是關鍵。以河川的破壞力而言,流速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對手,怎樣讓流速降低以確保護岸的安全才是上策。影響流速的幾個因素當中,以護岸的粗糙度這個非常生態性的因子最為關鍵。如果粗糙度越低,則流速越快。因此在一個野溪或是河川中,如果您的堤防是用水泥做成的光滑表面,所會影響的流速將會比天然河床高粗糙度的地方快2~3倍以上,其結果將會是堤防前面水流越來越快,對於基腳的淘刷會更嚴重,因此有許多地方還要用更多的鼎塊來保護基腳。

反過來,在河床中因為粗糙度比較高,河心越堆越高而讓水流越來越往兩岸衝擊。水流會在可以流得越快的地方持續的流動,因此如果水流碰到水泥護岸的時候,經常會像是被吸住的一般在護岸的前方持續的流動,因此很不容易再度的挑回到主流河槽中。這種現象幾乎是現代水泥習慣護岸工法中最常發生的問題,也是經常產生護岸崩塌的原因。

各位朋友一定知道前不久楓港大橋在颱風時橋頭引道被洪水沖垮的重大災害,但是有多少人知道這個破壞的元兇和左岸(南岸)上游的光滑水泥堤防護岸有關?為什麼楓港溪的溪水不要乖乖的流在橋下的主流河道中間呢?其實這個道理早在兩千多年前我們治水工程的老祖宗李冰,就給大家留有「遇彎截角,逢正抽心」這八個字的生態工法箴言了。

其中的「逢正抽心」蘊含著怎樣讓水流儘量不要靠著堤防邊走的道理,然而我們的現代工程師卻反其道而行,幾乎是牽著水流在堤防前面奔走,難道你可以仗恃著水泥做的堤防護岸就不會有事嗎?其實不然。

水泥是一個非常好的材料,要是我們的工程師知道在運用這個材料做各種工程之時,也好好的思考應該怎樣因地制宜和乘勢利導,將破壞力導引至較安全的地方,那麼縱使全數的運用水泥的材料,也可能是一個好的生態工法。在許多需要減災的地方,大都以採取減少破壞力的方式最能夠符合生態工法的概念。

譬如台灣各地的海岸在颱風期間的海浪破壞力非常大,假設我們可以選擇用鋼筋混凝土、水泥消波塊或是天然砂礫塊石等三種不同的方式來做海岸保護工的時候,您會認為哪一種方法最有效?哪一種方法最經濟?哪一種方法最能夠和環境保持協調?過去台灣流行的水泥消波塊海岸保護工程,已經讓全台灣有幾百公里的美麗海岸變色,讓台灣變成真正的「堡」島。

許多民眾都以為水泥消波塊是最好的選擇,然而專家卻告訴我們許多拋了消波塊的海岸,淘蝕的速度反而更快。原本海浪不會變成不可收拾的鹽霧,卻因為消波塊而加劇成災,蘭嶼的朗島新港就是一個例子。只為了防一天的大浪,卻讓我們三百六十四天看不到美麗的海岸與蔚藍海洋。花蓮的七星潭海灣曾經給多少人流連忘返,她的美是因為我們用了很多的水泥消波塊嗎?

生態工法是一個很好的概念,但是卻也是一個很深奧的學問。對於大自然環境的威脅,我們到底是應該採取類似太極拳一般的柔性「生態工法」概念去減少破壞力,還是以類似跆拳道一樣的硬碰硬「習慣水泥工法」去抵抗呢?目前各界對於生態工法的質疑,大都是因為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生態工法。我們目前所看到的一些標榜著「生態工法」的工程,其實大都是披著「綠美化」外衣的假生態工法或是生態工程。

目前各地所傳出的災情相當多,如果我們看不出來這些災情是那一個地方真正的出了問題,就全盤的否定好的概念或是想要沿襲錯誤的方法去復建,那麼我們國家的工程水準怎麼會有進步?過去筆者參與許多災後重建的檢討災修工程,發現大家都不能真正的分析問題之所在,敷衍了事找一個毫無關係的「生態工法」這個名詞來當替死的擋箭牌。卻不知道好好的以科學的方法,探討一下工程問題的根源,以便從失敗的經驗中尋找成功的方法,我們的工程品質或是生活環境怎麼會有希望?

過去幾年之間,工程會努力的想要好好和各界來推動生態工法的政策,但是因為觀念的整合以及推廣都不夠徹底,導致外界諸多的誤會,反而目前都幾乎裹足不前不再努力的突破困境,好好的研究怎樣才能夠讓大家接受生態工法的概念,實在非常可惜!

(本文刊荒野快報16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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