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東便當阿姨

2022.1.11

【便當阿姨】~感謝作者 Jubie 秉旂 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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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都說神仙教母會幫人實現願望，台東也有一種神仙教母，現身校園，有求必應，我們稱作「便當阿姨」。這魔法般的一切，都靠著一張小紙條。
這不是什麼鄉野傳奇，是台東孩子們的真實經歷。前陣子地方粉絲團台東製造，發了一篇關於便當的貼文，迴響廣大，直勾勾地把求學時期的午餐回憶猛然提起。像棄置的閣樓突然被拉開窗，高中午餐的光景頓時明亮起來，在中午炙熱的太陽底下，那一顆顆竄動的小腦袋發燙，忙著領便當，充滿期待地打開它。
台東學生的便當，不是普通的便當。聽說，這是台東以外的其他地方，都沒有的特殊文化。
在這裏，除了正常的便當菜色，學生可以向便當阿姨許願，點一些特別餐點。整個許願儀式很簡單，在吃完的便當鐵盒內，放上一張小紙條，尺寸、材質不限（我自己常用隨堂測驗紙的角角），寫上明天想吃的東西，蓋上便當蓋，交給便當阿姨，整個儀式遂圓滿完成。
太陽熱了頭頂，影子躲成腳下一圈。午間鐘聲響起，校園頓時躁動，學生奔出教室，像煮滾的水，恣意沸騰。學生們的願望，會在打開便當盒的那一刻，一個一個實現。
二.
台東校園的午餐便當是招商，所以有許多便當店都會進駐，他們提供各種訂購方案，可以訂購整學期、訂整週、也可以當天中午現場選購，像後宮選妃。
便當盒上面會用簽字筆寫著名字和班級，貼上透明膠帶，就當做防水了。一到中午，各家便當阿姨一箱一箱地把便當送進校園，分門別類到各班級的箱子，剩下一些零星的，便拿著小凳子，坐在一排，等著那些沒訂便當的同學現場購買。
高中生的日常有兩個期盼，一是便當、二是放假。
紙條點餐儀式，是不可少的經歷。有時候，我會在紙條上點鐵板麵，隔天就會有香濃肉醬的鐵板麵，配上一顆荷包蛋。有時候，我會點肉羹麵，得小心翼翼把湯麵倒進便當盒裡，簌簌地吃著。有時候會點雞腿飯或水餃。米苔目、咖喱飯、冬粉鴨，也都是學生心中的熱門菜單，你今天的紙條，是我明天的紙條。
當然身為神仙教母的便當阿姨，實現我這種小門小戶的心願，簡直遊刃有餘。看了台東製造那篇爆紅貼文下精彩的留言，我才發現高中的我，完全沒有領會便當阿姨的真正威力，竟有種扼腕。
三.
那些有創意的學生是這樣寫的—
有人在紙條上寫了「初戀的滋味」，於是有了白飯＋酸梅。有人點了「牛排大餐」，夜市的牛排一包一包，又是醬料又是濃湯又是餐包，出現在便當裡。有人點了「黯然銷魂飯」，叉燒真的映入眼簾。點「風味餐」，會出現炒螺肉甚至是田鼠。
就像長大中的青少年們，事情當然不會就此停止。紙條上出現了「愛的初體驗」，有求必應，送來了炒飯。寫「壯陽飯」，送來的炸蝦＋滷蛋。若在A家便當裡寫上「想吃B家便當」，隔天便當就會消失，也算是阿姨的成全。
當然，便當紙條不只可以點餐用。
你還可以點一些別的，像是點一齣惡作劇。有人會在紙條上寫著「紅蘿蔔加白蘿蔔加美奶滋」，或是「壽司整條不要切」，或是「五顆荷包蛋、五顆滷蛋」，然後放到同學的便當裡。隔天中午等著看好戲。
紙條還可以兌現，真的，你可以寫紙條給阿姨說「50塊現金」，隔天就能得到銅板一枚。當然再多沒有了。只是聽說這招用太多次，會被阿姨關切。
當然，所有的紙條，阿姨都會酌情處理，例如去頭去尾法：「藍帶豬排咖哩飯」，豬排咖哩飯沒問題，藍帶留在心中足矣。「滿漢全席」，出現了一碗滿漢大餐泡麵，實在地貫徹了滿漢精神。但如果你寫的是「龍蝦」「羊肉爐」，阿姨可能會給你一個50圓銅板附上紙條明示：做不出來，自己去買。
據說，生日到了，還可以跟阿姨要一小片蛋糕。腸胃炎，阿姨可以幫忙準備清粥。在一堆惡作劇紙條下，這種要求顯得格外溫馨。也有人說，如果在紙條上稱讚阿姨漂亮，願望大多會實現，像是老師在黑板上敲三下的公式，特別重要。
打開便當，有時心滿意足，有時是惡作劇成功的快感，有時哭笑不得，好不歡樂。每次吃完午餐，寫著小紙條，是許願，也是在那苦悶的高中生涯，少數可以有自主權的喜悅。
阿姨會在便當盒上做記號，哪些孩子不吃蔥，哪些孩子不吃牛，哪些孩子的飯量要加大，哪些孩子的白飯跟菜要分開放。阿姨明白每個人。但我們從來不明白，阿姨到底是如何清洗便當、整理紙條，然後一個一個，把孩子們天馬行空的願望實現。
四.
午餐時間結束，便當遞給阿姨，阿姨一拿到手，便惦出了重量，「阿今天怎麼吃這麼少？想吃什麼跟阿姨說。」有時候青春的哀愁餓著自己，阿姨卻從來不餓著你。很久之後才明白，有人管著你吃，是種福氣。
便當一箱一箱搬進，餵飽飢餓的年輕靈魂；再一箱一箱搬出，帶走成疊的老練紙條。便當空了一回，我們又長大了一點。
後來到台北上大學，吃遍了學校餐廳、公館美食。大台北琳琅滿目的店家，午餐要吃什麼，常常沒了主見，要吃不吃，也不與誰相干。你跟人說，在台東50元的學校便當有田鼠風味餐加粉圓冰，聽起來，就是個鄉野傳奇。
＃謝謝阿姨
＃高中回憶
＃原貼文放在留言歡迎去朝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