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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藏巖 老榮民與國際藝術家的共生聚落

2023/11/03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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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舉

【記者葉玉婕、呂聿茹/台北市報導】來自福州的徐伯伯是寶藏巖的原居民之一,已經高齡九十幾歲,每天的日常生活就是在寶藏巖散步,欣賞菜園和新店溪的美景、和晨跑的朋友打招呼、坐在菜棚喝茶,也會和進駐的國際藝術家交流,展現對寶藏巖社區的熱愛。總監張玉漢分享一段跨文化的交流,「有一次看到徐伯伯在跟一個日本藝術家在聊天,他們語言不通,就透過比手畫腳的方式進行溝通,兩個人還笑的很開心。」

寶藏巖國際藝術村擁有特別的垂直地形,居民組成多樣性,許多居民,包括徐伯伯,都是退伍軍人以及軍眷,也有少數,是從台灣各方來台北工作的人,在新店溪的山坡上找一個臨時的居所,他們用姓氏稱呼對方,這就是1997年以前的寶藏巖社區。

自此,寶藏巖承載著不同故事背景的人,每個人都為了生存和家庭而奮鬥,在這片土地共同建立了一個充滿回憶和情感的社區。直到2011年5月藝術村模式的進駐,藝術家與居民的相處,在這個地方產生了不一樣的化學反應。共生聚落在這裡得到實踐,寶藏巖社區充滿了文化和創意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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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靈芝老師進駐寶藏巖15年,新作品「小鱷魚」即將在寶藏巖展出。攝影/呂聿茹

「巖」在閩南地區意思是小山牆壁,後衍生為山邊廟宇,清朝就有人來寶藏巖住,居民看這個地形依附著山前面有河,依山傍水是建立廟宇的好地方,便合力興建觀音菩薩廟,從前被稱作「觀音巖仔」。

1960年代,戰後時空背景下,許多隨著國民政府來台的軍人、軍眷,因當時違建禁令鬆弛,便在寶藏巖周邊以自立建屋的方式築起數十戶平房,這些榮民老兵及其家屬,在新店溪旁的山壁上建立起自己的家園。

自力造屋是當時在寶藏巖聚落常見的方式,藝術村總監張玉漢分享,回顧寶藏巖起源,是一群堅韌不拔的伯伯們,他們在原物料稀缺的情況下,親自到河邊找建材,自己招聘工匠,一間間建造起這個地方的房屋,這不僅是一種實現生存的方式,更是「典型台灣人」在艱難環境中尋求生存之道的體現。寶藏巖現在仍留存許多自力造屋,就是想保存這樣的精神。

2003年政府介入拆除多數因地形而危險的自力建屋,並將寶藏巖認定為歷史建築區,納入北市府管轄,開始藝術村計畫,招募藝術家進駐,展開老屋重修、將閒置空屋活化再利用。

寶藏巖內藝術家進駐模式分為「藝術家駐村」與「微型聚落」,駐村至多三個月,每年春季,藝術村會做開放招募(open call),向全世界的藝術家徵集來台駐村,國際藝術家大多來自這種進駐模式,如菲律賓音樂製作人傑特.伊拉岡(escuri)、韓國新媒體藝術家金大洪、波蘭攝影師馬爾欽·瑞切克等。

獨具一格的「俗民文化」

現在藝術村內還有19戶原居民留下,住家與藝術家工作室交錯。早期,留在藝術村的居民會說,自己好像動物,因為每逢週末,大批觀光客就會湧入藝術村,有時更會誤闖他們的居住空間。為了保護他們的私人空間,藝術村在居民房屋前面設立「姓氏」告示牌,如:詹、徐、林⋯等,也多設置阻斷動線的紅龍,為的就是避免遊客不慎打擾居民,姓氏的告示牌用顯眼的紅色標註,藝術村在標示下備註這家榮民伯伯、軍眷阿姨的故事,用這樣不打擾居民又滿足遊客好奇心的方式,了解居民故事。

藝術家進駐初期,許多居民很排斥,覺得侵犯了他們的家園,陶藝家周靈芝分享,以前一位年長重聽的榮民伯伯,會拿著拐杖滿聚落的敲藝術家的門,要求他們交出這裡的居住證,並多次揚言要把他們趕出寶藏巖,無奈之下,兒子不捨的將父親送去養老院。

從2003年至今,居民逐漸對藝術村的使命有更深入的瞭解,他們明白,藝術村是保存聚落特殊的文化記憶與風味,和藝術村的關係從最初的對立走向共生共榮。每兩個月,寶藏巖都會舉行「一家一菜」的活動,邀請每戶居民與藝術家共餐,從菜餚可以看到傳統的台灣小吃,草仔粿、蘿蔔糕,也有來自國際藝術家的家鄉菜,如法國正宗的可麗餅、泰國的涼拌小黃瓜雞肉絲等。

此外,每年三月也會舉辦「光節活動」,有藝術家用雷射光搭建的電影場景,居民在看到藝術家創作以後,便也組織居民在菜園創作,張玉漢總監指著一個養雞的竹籠說:「這個大竹籠,就是前幾年光節的作品,現在拿來養雞、養鵝!」,顯示了居民如何用生活視角看待展覽作品,善加利用,賦予藝術品在展覽後的新生命,總監張玉漢補充道:「在這裡你可以看見專業的藝術,也可以看到很多『俗民文化』的展現,有趣的展現,讓藝術與聚落更加緊密。」

在地發展的結晶:寶村柑仔店

在寶藏巖山腳下的寶村柑仔店就像是這裡人情味的代表,柑仔店旁邊有一片菜園,是藝術家與居民共同開闢,秋紅阿姨是柑仔店的老闆娘,最開始是藝術村協助她開柑仔店,賣一些乾糧、飲料,讓遊客有地方休息小憩,後來旁邊菜園種的一些時令蔬果與香料成熟穩定了,便想說可以煮一煮大家吃,最初是煮給聚落裡的中壯年伯伯,因為單身或是子女在外工作,無人照顧,衍生成老人供餐,伯伯來吃飯可以順便量血壓、做健康照護,「一個人吃飯也是煮、十個人吃飯也是煮,乾脆多煮一點」秋紅阿姨笑著說。

為了響應環保,便當都用鐵盒包裝,漸漸就被大家稱作「寶村便當」,寶村便當屬於寶藏巖的隱藏版美食,只有在禮拜二、四品嚐得到。秋紅阿姨強調,這裡的原則就是「我有、做的出來、你不嫌棄,都可以。」居民的參與豐富了藝術村的生活樣貌,張玉漢總監在一旁打趣:「你能想像一般的藝術村會有這麼酷、這麼有人情味的事情嗎?」

寶藏巖的藝術實踐

對於藝術家來說,新鮮的創作環境是很重要的,Kjhon是零件藝術家,以微型聚落形式駐村,已進駐五年,擅長拆解各種3C零件,再將零件組成一件件生動的藝術品。Kjhon分享進駐寶藏巖的契機,他從事廣告設計三十年,決定中年轉業,面對家庭生計與追求藝術的抉擇,想說聽天由命,哪邊先聯絡,就朝什麼方向,正好,收到駐村計畫審核通過,就這樣踏上專職創作的生活。他也談到,在寶藏巖有許多遊客在看到我做的是零件創作後,就會進來問我會不會修手機?是不是以前是修手機的?他開玩笑的回答:「我只會拆,不會組回去!」這樣的事發生過不少次,有遊客「亂入」的互動式創作環境,是他持續在寶藏巖進駐的原因,也讓他的創作更有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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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jhon的再生軍團用廢棄零件組成不同模型。製圖/呂聿茹

此外,穩定的創作環境對藝術家也很重要,周靈芝老師也屬於微型聚落藝術家,從2008年進駐寶藏巖藝術村至今已經15年,她一開始從事生態藝術,後來轉向做陶藝創作,有過與居民一同設計「共生菜園」,也用自己陶藝作品為藝術村做了很多有趣裝置藝術,其中包括近期即將展出的「小鱷魚」。周靈芝老師形容寶藏巖猶如台北市中的一處桃花源,儘管離鬧市很近、也很方便,但卻遠離喧囂,這對於依賴大眾運輸的她而言是理想的選擇,每天踏入聚落,心境漸漸平靜,可以全身心專注創作。

共生 共榮 共好

在寶藏巖藝術村中,藝術家間互相合作、激發靈感共同創作是很平常的,張玉漢表示,藝術村的存在代表著無限的「可能性」,並且容許藝術家勇於嘗試,也是「容許失敗的」,藝術家們完全可以照著自己的心意,跨足不同領域,深入交流。

Kjhon在參觀隔壁工作室「不歸鹿」的植物藝術品,突發奇想,自己的機器人可不可以做結合,於是,一同設計出金龜子翻車的生物場景;同樣地,周靈芝也在藝術村中找到跨領域合作的機會,她得知隔壁影像工作室的藝術家對陶藝有興趣,就主動邀請一同創作,周靈芝充滿讚譽的說:「你不知道!他們捏出來的陶超有創意!」,藝術家在駐村過程中相互激發,創造出意想不到的作品。

「我們在這裡,是希望一起變好、一起保存大哥大姐們居住的家園」張玉漢說,從藝術的角度、居民的角度,寶藏巖國際藝術村一直不斷在發展,向國際展現台灣藝術與聚落共生的特殊風貌。

採訪側記:

去寶藏巖採訪兩天,第一次深入了解在台北市內的桃花源,我們兩個對於寶藏巖的聚落結構與模式都很訝異,總監非常熱心的帶我們一一講解這片土地的歷史文化,我們感嘆著這裡的藝術的生命力與居民間的人情味,最後,吃到了非常好吃的寶藏巖隱藏版美食「寶村便當」。第二天去採訪兩位藝術家,佩服藝術家的巧手與耐心,很感謝ㄧ這一趟寶藏巖之旅,讓我們了解這個美麗聚落,希望讀者有機會也去深入逛逛,與藝術家、居民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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