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生法案立法院遊說

漢生人權法案有捲土重來的可能。立院上會期攸關樂生院保留及樂生院民人權的漢生法，在新莊地區藍綠立委的強力杯葛下，胎死腹中。由於本會期為本屆立委最後一個會期，一旦法案未通過，可能更會遙遙無期。法扶基金會律師鄭文龍表示，為了要讓法律順利過關，樂生保留運動必須修正全部保留的條文。鄭文龍的提案，已經牽涉到法案如何訂定才對樂生有利的爭議，近兩個星期以來，已經讓樂生保留運動面臨了極大的抉擇。

【失去保留的漢生法案】

兩週前（10月8日），鄭文龍邀集了樂生自救會、台權會、青年樂生聯盟及IDEA代表，於法扶基金會召開一場對於漢生法案裡面，樂生保留範圍該如何訂定的會議。鄭文龍表示，如果法案再不過，由於樂生院民漸漸凋零，再也等不到國家的道歉及賠償，希望到場開會的院民，能夠意識到這個問題，確立不惜代價，法案都要在這個會期通過的原則。

樂生自救會會長李添培指出，當天是基於兩年不到就有32位院民去世的人道考量，覺得漢生法案必須於這個會期通過，而同意了法扶的建議。

事實上，立院上會期在藍綠立委聯手杯葛後，法扶律師團意識到漢生法案包裹樂生院百分之百保留的條文，地方政治人物將因為捷運通車的壓力，進行強力的抵制。鄭文龍說，所以在今年四月後，法扶立即將爭議的第12條進行修正，讓保留條文模糊化，希望能讓法案通過。

不過由於當時院民仍認為只有堅持保留，取得社會輿論的同意，立院才會感受到壓力，況且漢生法案強調的人權，和保留及續住問題不該切割，所以當時包括賴幸媛等立委也認為法案不該妥協通過。鄭文龍表示，上會期沒通過就是因為這些立委沒和院民分析清楚，使得法案沒有闖關成功。

【拿錢還能繼續抗爭？】

其實漢生法案不僅牽涉到居住於舊院區的樂生自救會院民，也和新院區院民相關。法案因為保留範圍的關係，致使整部法案一拖再拖，由於漢生法案規定辭世的院民不得再領取賠償，再加上社會上也在睜大眼睛看著院民抗爭是否為了就是拿錢，這些複雜的價值與選擇交纏，讓自救會備受壓力。

一旦法案通過，國家依法發出補償金，難道院民就沒有爭取院區保留的權利？基本上，賠償是為了解決當初政府違反人權將漢生病友強制隔離在樂生療養院，政府本來就該給錢，院民應該拿得心安理得，而爭取保留則是院民的另一個該取得的權利。但問題在於，就社會運動的觀點來看，也必須去面對台灣社會有沒有成熟到能接受這樣的觀點。

鄭文龍認為，樂生院民從事社會運動應該有資源累積的觀點，漢生法案通過將是大力丸，一方面取得賠償金，可以有一筆龐大的經費繼續打保留運動，另一方面，法案裡也可以召開行政院層級的委員會，到時候樂生院民就不用辛苦地去各部會抗議，依法直接找各相關單位來開會就好，這樣的觀點是讓樂生運動從0分進步到30分甚至70分，對保留運動當然有利。

台權會秘書長林淑雅也認為，雖然說人權不能打折扣，但常常就必須有所妥協，看院民漸漸凋零，也支持保留的條文模糊，先讓法案通過，對保留也會有利。

當然得到國家道歉、補償或賠償、去污名化後，台灣也是有得以繼續抗爭的前例，例如二二八及白色恐怖受難者及其家屬。不過林淑雅也承認，樂生院議題的確沒有二二八等議題擁有繼續爭取的社會條件。林淑雅表示，在民主化後，二二八、白色恐怖議題仍是社會爭議的焦點，但台灣社會對於樂生院民卻是持續地踐踏，漢生法案通過後，是否能扭轉這種情境對於支持樂生的社運團體來說是個極大的挑戰，但目前也只能選擇衝下去。

【妥協是利？是弊？】

不過樂生保留運動從開始，一直都是以反迫遷、院區保留作為爭取社會支持，而法案也在這個基礎上在立院進行衝撞，法案也因為包含著百分之百保留才有社會正當性。現在法案在現實壓力下被迫妥協，對整個運動是利是弊？

長期推動漢生立法的賴澤君表示，一直以來都非常反對將漢生法案與保留脫勾，因為漢生法案的精神就是人權保障，原地續住及保留當然是人權的一部份。

但賴澤君強調，一旦社會對於得到賠償金後的院民有指責，支援樂生保留的各方人馬更應該強力捍衛，而不是讓院民承受這種不公義的壓力。

青年樂生聯盟的莊育麟說，目前的確使得樂生保留運動必須面對法案內容對整個運動的利弊問題，樂青一直以來都以抗爭作為基調，讓各種可能在各種地方發酵，現在卻被法案反過頭來決定，這樣的形勢的確不妙。

【捷運條款？】

不過更複雜的是，許多人質疑法扶律師團的第12條版本，其實就是同意工程會39棟方案版本的「捷運條款」，由於樂生院民至今對工程會的開會過程極為不滿，對於工程會方案至今仍未接受，要求院民同意接受法扶律師團擬出的第12條，也是幫著行政院遊說院民同意工程會方案。

原來的院民版第12條為：「文化資產保存法之中央主管機關應指定設立於民國19年12月12日之『樂生療養院』為國家級古蹟，並以聚落指定方式，進一步完整保存當地、人文與建築及自然的生態環境。」法扶律師團於今年四月後擬出並於10月8日開會要求院民同意的第12條是：「為配合新莊捷運維修機廠新建工程而有劃定保留區範圍之必要。但應在尊重現仍居住於樂生療養院之漢生病人及其康復者（以下簡稱院民）之意願，且保留範圍依工程技術盡最大保留可能之前題下，由主管機關與院民協議後劃訂。」

而且在上週二（10月16日），鄭文龍又稍微修正了第12條，將「與院民協議」的文字取下，鄭文龍表示，這是再度和新莊地區立委聯繫後，取得的妥協方案，畢竟院民同意與否的文字太敏感，容易讓新莊民代質疑並進行抵制。

鄭文龍說，就目前樂生運動發展來看，大家可以看到堅持抗爭的效果有限，保留的可能性很低了，學生把自己綁在大門口，還是被抬走，除非政府真的無法將你們抬走才有意義，既然如此，樂生運動就必須先拿到階段性成果。鄭文龍說，應該讓法案在這會期通過，使院民先拿到他們應該拿到的東西，我說話就是這麼直接，因為這是現實。

李添培指出，一直都覺得漢生法案將捷運條款放進去怪怪的，原本的條文是以指定古蹟的方式進行保留，現在卻改成配合捷運工程，自救會也許會考慮將整條刪除。

【國會遊說】

由於國會遊說牽涉到各立委、各黨團複雜的政治運作，一切以實力原則在決定法案的走向。莊育麟說，實在憂心漢生法案到最後被修成什麼樣子。賴澤君也表示，我看只有表明「任人宰割」的態度後，才有通過的可能。

不過鄭文龍則表示，以他長期經營的藍綠人脈及國會遊說經驗，相信能訂立出一個院民能同意的法案。鄭文龍補充，關鍵的人才能找到關鍵的槓桿，今年3月樂生院抗爭這麼激烈用處不大，也是我透過以往的關係牽線找到蘇貞昌，才使得樂生院有轉機，這是運動經驗累積下來的判斷，本來上會期法案沒過已經心灰意冷，但看到912大門口抗爭無效後，覺得是關鍵時刻出來做事的時候，才跳出來主持立法。

目前立院的局勢是，需要衛環委員會的召委出面召開朝野協商，然後也要讓極度抵制的新莊立委，相信漢生法案的各個條文不會拖延到捷運施工。鄭文龍說，目前只有法扶版的第12條，才能取得各黨立委的信任，讓法案通過，原有院民版甚至刪除第12條，法案過關的機會都不大。

莊育麟認為，法案只會充斥著妥協，一定是為執政者粉飾太平，但即便不是盡善盡美，還是會被政府拿來宣揚政績，而且進一步強化假保留、真迫遷的社會正當性，這對面臨強制迫遷的院民來說，真是情何以堪。

【後續行動】

針對漢生法案的立法工作，法扶律師團、樂生自救會及台權會已經重啟國會遊說的工作，上星期一（10月15日），已經分別拜會國民黨黨團及台聯黨團。鄭文龍說，特別找自救會院民拜會賴幸媛，表達這個會期通過法案的強烈意願，希望能修正樂生院百分之百保留條文。不過賴幸媛表示，就算妥協了，能否順利通過也是問題，而且第12條實在太關鍵，沒有保留，整部法案就失去了保障人權的意義，希望院民再繼續考量研究。

此外，台權會也將在本週四（10月25日）動員各社運團體，希望立院儘速通過「漢生病補償條例」。林淑雅說，雖然目前樂生保留各方對於樂生保留該如何走的方向不同，但共同目標一致，也希望大家能一起善意地好好討論相關問題。

不過上星期五（10月19日）樂生自救會開會，細看了第12條的內容後，認為還是不該將百分之百保留的條文模糊化，希望能在朝野協商時，將第12條保留到最後協商，立院無法達成共識的話，就以表決的方式決定刪除或是讓院民版還是法扶版通過，讓立院及全民承擔共業。

目前樂生保留運動不僅面臨到外部的施工壓力，也必須面對內部路線差異下的運動走向問題。樂生保留運動的關鍵在於在近幾個月中，能否通過立院的試煉，產生新的可能，而不是就此消耗。畢竟除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