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惘危機？　原住民文化與宗教信仰間

【記者　袁婕／綜合報導】

在過去，部分西方宗教的傳入破壞了原住民族人的文化習性，也使原先的原住民部落領袖地位低落，而現今的青年原住民階層興起尋根運動，希望恢復原先祭祀祖靈的文化，導致耆老與青年間對於傳統文化及宗教信仰上的想法出現矛盾，部分青年可能因此陷入迷惘中。

傳統文化消逝　原住民族的挑戰

原住民族群過往歷經不同政權統治，為了延續與傳承部落，而不得不服從外來力量的制約，不僅於政治與經濟上受打壓，亦因為宗教方面的變革，許多傳統儀式被捨棄而逐漸式微。

近年來，由於政府開始推動原住民部落的觀光而提供了部分資金的補助，原住民族群的傳統文化有復振跡象。阿美族馬太鞍部落會議委員 Kulas Umo 提及，過去政府尚未提供資金時，部分原住民部落一直都有持續舉辦傳統儀式祭典，而部分部落則在國家社會與經濟轉型時，族人為了生存只能至都市工作，也是在這時，部落開始面臨青少年的斷層危機，部落原有的社會體系變得無法運作。

除了年齡斷層導致傳統祭典不再舉辦，西方宗教也是一大主因，當初進入原住民部落時，因為其信徒很多，在部落中富有極大影響力，當此宗教不認可原住民的傳統文化跟祭典，便會導致文化的衰退。

教堂是進行宗教儀式的場所，在基督宗教傳統中，每個星期日即主的日子，信徒通常會聚集於此敬拜。【記者　袁婕／攝影】

傳統文化復興　觀光化的衝突

目前原住民族傳統宗教文化正因為政府的介入而逐漸振興，各族的宗教活動、傳統文化受到各方重視。阿美族部落青年 Amoy•ongo 提及，過往對於文化的感受就只是在唱歌和跳舞，並沒有了解其中的涵義跟價值，但是當傳統文化漸漸興盛後，部落的女生開始有自己的階級意識<註一>是一件令人感動的事，大家都變得更團結且願意為部落盡心盡力，非常投入祭典的每一刻。

在阿美族豐年祭中，通常由男性主持祭拜儀式，女性無法進入會場，在最後一天則會由女性以歌聲為祭典作結。【圖片來源　Amoy•ongo／提供】

當原住民社會開始重新重視自己的文化，再配合政府的補助措施，哼唱著古謠、跳著傳統舞蹈的祭典也吸引到不少媒體與觀光客參與，少數部落不再以傳統文化為重心，轉而走向觀光化。 Kulas Umo 表示並不樂見此種現象， 因為在國家的政治體制下，原住民族群失去自己的文化主體性，政府給予這些補助對於原住民族來講，應該屬於一種對於原住民文化流失的補償，可是現在的狀況比較像是政府給了補助後，為了發展觀光進而主導部落祭典該如何舉辦。且近年來發生很多起觀光客到部落裡做出不禮貌行為的事件，甚至部分政治人物在選舉前，也會有不尊重部落的行為。在這些祭典被觀光化的同時，早已偏離了傳統文化。

基督宗教傳入　新舊信仰衝突

在過去，花蓮馬太鞍部落曾因為「是否恢復祭祀文化」此問題，導致耆老與青年間的想法出現矛盾與分歧。臺灣原住民族阿美族的傳統文化信仰屬於泛靈信仰，相信萬物皆有靈性，而當西方的基督宗教傳入部落時，除了衝擊原先信仰，一神論的觀點也開始影響原住民族的社會體系，不僅排斥祭司與巫師一職，也認為泛靈信仰過度迷信。

Kulas Umo 提及，部落的壯年幾乎皆是在基督宗教信仰的生活中長大，所以當要去與他們談論傳統信仰時，對他們來講是充滿恐懼的，因為從小到大教會都會宣揚傳統信仰的不好，部分基督宗教的教派會嚴謹的拒斥原住民祖靈崇拜與傳統原住民服飾、圖騰。而天主教的包容性較大，雖然一樣是一神論，可是在天主教中有聖人系統，他們會將對教會傳教有功勞的人封為聖人，呼籲民眾得尊敬與尊崇，所以天主教在面對臺灣原住民的傳統泛靈信仰或是祖靈崇拜時，常以聖人系統去應對，因為沒有祖先就沒有現在的族人們，所以尊重與敬拜祖先不存在問題。

部落老年、壯年族人對於西方宗教信仰有著較為強烈的認同感，生活會偏向以教會指導為重心。而身為部落青年的 Kulas Umo 提及，因為社會風氣的變遷，年輕世代對於宗教信仰較沒有那麼重的禁忌感，反而更想要認識自己的文化，對文化與宗教上的衝突較具有包容性。而在部落裡不同世代對於傳統信仰的觀點或是對教會指導的服從度存在差異，因此會產生很多衝突，當部落青年欲推動恢復傳統信仰或、找回過去傳統體系以及過去的巫師及祭司文化，都會遇到很大的質疑跟反彈。

文化復興之路　與傳統間的平衡

原住民復正自己的文化與信仰是一個時代上的必經過程，在找回自己的傳統文化信仰中，同時得在現代社會裡找到能夠立足的方式，仍需要付諸很大的努力，也還有漫漫長路要走。

Kulas Umo 說道，部落的年輕人後來覺得為什麼回部落參與豐年祭變得很奇怪，好像都是為了要表演給觀光客看，產生如此的疑惑後便開始和部落的長輩們去溝通、爭取，欲回復傳統的文化和祭典，讓屬於阿美族的祭典能舉辦成「像祭典的樣子」，也因此部落中會產生很多分歧，但也有基督教會發出聲明為過往對文化上的不理解道歉。而對於天主教的Amoy•ongo來說，傳統文化是族人們的身分象徵，一旦文化消失，族人們也就失去意義，在祖先的洗禮下，信仰早已融入，因此不論是信仰或是傳統文化，都是部落族人們皆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阿美族女性穿著傳統服飾時，會配戴花帽表示對祖靈的尊敬，年紀較長配戴大花帽，而較年輕的女性則戴小花帽。【圖片來源　Amoy•ongo／提供】

無論是開放觀光化或是對於宗教信仰與傳統文化上的磨合，不同的部落間皆有著不同的想法以及屬於該部落的應對方式，並沒有一定的孰輕孰重，但這其中不變的是對自己原住民族身分上的期許，無論男女老少間，若能夠互相尊重、溝通與團結合作，將會是成長茁壯的奠基。

<註一>階級意識：傳統阿美族的年齡階級劃分嚴謹，僅適用於男性，其具有嚴格的分工制度，下一階級者必須服從上一階級的教導，除了助於阿美族歷史文化的傳承，也是阿美族部落基本的社會結構與部落公共事務運作的基礎。此指女性也開創年齡階級劃分，組織性的分工。

受訪者資訊：

阿美族馬太鞍部落會議委員　Kulas Umo　

阿美族部落青年　Amoy•on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