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蓋世著《我走過的台灣路》
第二章反抗 2-3 桃園靜坐(上)
一九八六年年初,地方基層公職人員選舉,黨外推出的桃園縣議員,當選了幾席。這次的選舉,我同時為幾位桃園黨外的縣議員候選人,幕後製作文宣。選舉過後,我就回了台北,可是沒多久,我從報上得知,桃園縣議會議長、副議長寶座爭奪戰,選風敗壞,賄選傳言滿天飛。
雜草叢生,長不出飽滿稻穗,民主選舉政治亦然。(桃園鄉間稻田)
江蓋世著《我走過的台灣路》
第二章反抗 2-3 桃園靜坐(上)
我曾經看了一本廣告行銷的書,裡面提到一個觀念,要想推出一項新的產品,不要在市場已呈飽和的大都市,跟人家擠來擠去,不妨先從都市的外圍做起,容易得到媒體的注意,然後再進軍都市。
這個概念,給我一個啟發:「搞運動,何必擠在台北市呢?為什麼不下鄉?對,有機會,我就要回到桃園,因為我是桃園大溪人,先從故鄉做起吧!」
一九八六年年初,地方基層公職人員選舉,黨外推出的桃園縣議員,當選了幾席。這次的選舉,我同時為幾位桃園黨外的縣議員候選人,幕後製作文宣。選舉過後,我就回了台北,可是沒多久,我從報上得知,桃園縣議會議長、副議長寶座爭奪戰,選風敗壞,賄選傳言滿天飛。
本來,這個現象,由來已久,沒什麼新聞,可是,報上提到,連黨外所推出的議員,可能也要捲入這場賄選的漩渦。對我這個剛出茅蘆的黨外新生代,實在很難理解,我們用盡黨外的力量,所推出的黨外縣議員,可以把他手中的那一票,投給國民黨正、副議長候選人。
我異想天開的,想要一個人去阻止這件事情!
一九八六年二月二十八日,我自己一個人,從台北搭野雞車趕往桃園,早上十一點正在桃園縣政府新聞記者室,召開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的記者招待會,會中,有八、九位桃園地方記者來參加。
我發表一項聲明,強調正副議長選舉時,「國民黨的歸國民黨,黨外的歸黨外」,這是我基本的訴求,黨外議員應該把手中的票,投給黨外的議員。
回答了記者幾個問題之後,我便開始在縣政府門前靜坐,並且揚言,明天三月一日,縣議會進行正、副議長選舉時,我會坐在縣議會大門口,現場並做最後的呼籲,希望碩果僅存的幾席黨外議員,不要把他們的票投給國民黨議員。
我在縣政府門口前靜坐,幾位記者,看了我那種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禁暗地竊笑,有一位記者還勸我道:「你不了解當地的政情,靜坐是沒有用的。」
那天是二二八,有一個超級的強烈寒流襲來,整個台灣地區,氣溫急速下降到十度以下,我一個人,靜坐在縣政府大門口,像一條狗,捲縮著身子,不斷發抖。下午二點,我從桃園縣政府轉移陣地,在縣議會大門口前開始靜坐。就這樣,我一直熬到下午五點,才結束第一天的靜坐。然後,我在縣議會附近,找到一家便宜的旅社,沖了個熱水澡,休息了一下,然後一個人在房裡,寫信給朋友,一邊寫信給朋友,一邊聽劉福助的台灣民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趕到縣議會大門口報到,這一天,奇寒無比,雖然只有我一個人靜坐,但現場多了十來個情治人員,讓我不再覺得那麼孤單。因為絕大部分的桃園縣議員,都各自被兩派的國民黨正、副議長候選人,整批的載離開桃園數天,進行所謂的「自強活動」,實際是集體的「綁票」行為。因此,我坐在地上,用兩個保麗龍寫了二張幽默的標語,一則是「黃昏的故鄉,望君早歸」,另一則是「酒矸通賣嘸?選票不通賣!」。
天氣實在太冷了,氣象局發佈那天是六度的超低溫。我穿的衣服不夠,蹲在那裡不斷發抖,只好站起來,甩甩手,伸伸腿,東跳跳,西跳跳,最後冷得實在受不了,又為了顧及自己的面子,不肯躲到議會裡面避風,我乾脆在外面,旁若無人的唱起歌來……,就這樣熬了一個早上,幸好,有桃園的幾位朋友,如:戴紹青、絲彥華、陳銘城等人,過來看我,給我帶來一股寒流中的溫暖。
我在那裡靜坐一陣子,一輛一輛的高級豪華轎車,接二連三的停在議會門口,只見一個個準議員,手裡拿著一個長條盒子,裡面當裝著當選證書,他們見我蹲在那裡,大都視若無睹,或瞄一下子,就快步而過。就這樣我就一直坐到中午十二時,選舉結果揭曉了:
議長當選人吳烈智,得四十九票,其餘五票分散給四個國民黨議員;
副議長當選邱創良,得四十四票,其餘十票分散給五個國民黨議員;
黨外議員得零票。
結果揭曉了,也宣告我一廂情願的努力失敗了。
桃園縣議會正、副議長爭霸戰落幕,議員又一窩蜂步出會場,不少人神采飛揚,從我身旁大步踏出議會大門而過。也沒有半個記者來訪問我,也沒有人來問我的意見,我蹲在地上,收拾一下我的行李。結束了,我該回家了。我把標語牌丟在火車站的垃圾箱裡,搭著火車返回台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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