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意義】我的藏墨故事

今年中秋前夕，回到老家，進了自己房間，看到窗前雪茄盒，打開一看，原來是珍藏快二十五年以上的墨，用鼻子輕輕一聞，墨香飄出來，剎那我整個思緒又回到過去。

高中因為就讀美術實驗班，必須寫書法跟畫國畫。每每在拿起毛筆時刻，我就感覺渾身舒暢。沒有額外金錢的年代，使用台灣製「達摩真性頌」墨條，是最便宜跟專業級的墨，磨起來又黑又香。當時，寫完作品，我會將作品掛在牆壁上欣賞優劣，然後每次回家進房間時，滿屋的墨香味，很特殊都會讓我精神為之一震，比咖啡因還有效。

隨著比賽獲得的獎金，我開始能夠添構一些更好的文化四寶，我買了「萬世師表」、「歲寒三友」、「大中至正」等墨塊。一些比較在乎的作品，開始用其它的墨條。之後，中國墨條可以進入台灣，我有機會挑選質感、色澤俱佳的墨，其中我最愛一條上海墨廠製作錦盒裝的「紫玉光」油煙墨，長條正方形，造型優美、烙印在墨上面的書法非常典雅，墨香非常迷人。之後我又添購「黔川點漆」墨條等，至今都還捨不得使用。

從小，能使用金錢不多，所以很多東西會捨不的丟，我還發現墨盒裡面還有一小塊約國小、初中留下來的「金龍」墨條，真稀奇。

我的書法國畫老師告訴我，一定要用磨墨來創作，作品才會保存長久。於是，除了練習時用墨汁外，寫作品前ㄧ定會有半小時以上磨墨時間。作品如果很大很多，寫到一半，墨沒有，中斷再磨墨，那作品會斷氣，無法一氣喝成。所以事先控制磨墨多寡經驗變的非常重要。有時候需要磨很多墨時，墨到手都會抽筋酸痛，墨完還需要休息一陣子，並將情緒養好，才能揮毫。

寫書法最痛苦的，就是寫比賽作品。尤其有些作品需要先畫格子，字越多，格子就越多，畫壞一點點就需要重來，因為作品需要完美，只要一點小瑕疵都會發現，就算別人沒發現，自己書寫時，好壞也很清楚，逃不過自己良心。

創作時，越心急，格子越畫不好。一幅對開四屏約兩百多字作品，從量格子大小、用大頭針標距離，再用原子筆跟長尺畫下來，不但需要一氣合成還不能留下原子筆油嘖，這需要很大耐心。往往，要寫作品，宣紙格子不會只畫對開四張，我都會多畫一倍，但有時候書寫運很背，要重複寫三四次以上，我最高還寫過八次左右。

宣紙格子畫好，書寫時，也需要一氣合成。兩百多字作品約要寫三小時以上，中間不能休息、上廁所，墨也要夠。最氣就是快完成時，寫錯字或寫壞。有時候是落款壞，或蓋章蓋壞，各種情況都有。但寫書法，就是需要忍耐各種可能狀況，不能放棄，壞了再重新開始，那種寫作品的磨耐，外人很難體會。近年來，我搞社運、常抗議，有人說，我性子差、沒耐心。那是不懂書法與社運差別，唯一共同點是都是要一氣合成，書法求內在力量，社運要有外在爆發力。

這些墨會重新被發現，是我媽把我的書畫桌子給丟了，桌子裡的東西被拿出來。這些墨剛好被我放在父親的雪茄盒收藏，但在陽光曝曬下還是會壞掉，所以我把它拿到台北。

大家會問，好墨會寫出好作品嗎？我覺得心情會好些，但好作品未必。我的好作品都不是用好墨、好筆時寫出來，都在克難的書寫環境中完成。這也說明，有「心」是很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