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道上找新出路——暖化下的冬奧與滑雪休閒轉型

北京奧運被批評為史上最不環保的奧運，因其100％依賴人造雪，不但消耗當地大量的淡水資源，機械造雪更增加了碳排放——其實，冬奧依賴人造雪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從1960年開始，奧運對人造雪的依賴便逐漸升高，主因就是氣候暖化。

小雪、太濕的雪、雨水、暖和的溫度，使得維護滑雪賽道品質的難度攀高，更增加運動員受傷的風險。雪道的厚度與品質對於像是滑降、高山滑雪、跳台滑雪、越野滑雪等高速極限運動項目來說，更是攸關選手的生命安全。

暖和、晴朗的天氣，導致雪道溼滑、僵硬，增加運動員受傷的風險（圖為法國阿爾卑斯山區滑雪場）。攝影：趙偉婷

根據加拿大滑鐵盧大學 2022年1 月發表的研究指出，冬奧會主辦城市 2 月份的平均氣溫，在1920 ～1960年大約是 0.4°C，1960～2000年間上升到 3°C，2000 年後更增溫到6.3°C，而舉辦奧運的理想氣溫是低於0°C，且積雪至少達30 厘米。

過去21個舉辦過冬奧的城市，到2050年之後剩不到半數可以再次舉辦賽事；2080年之後更不到四分之一；到本世紀末，只有日本北海道札幌能夠舉辦冬奧。隨著近年春天腳步越來越早到來，競賽場變得更加溫暖、溼滑，緊接在二月冬奧後舉辦的三月冬季帕拉林匹克運動會（冬季殘奧會）更是充滿挑戰。

在全球暖化與極端天氣加劇之下，不僅能舉辦冬季奧運的城市越來越少，運動員在2030年後也越來越難找到適合的訓練場地。滑鐵盧大學的研究也顯示，有高達九成的奧運選手跟教練非常關心氣候變遷議題。

日本北海道札幌的溫度跟水氣都有利降雪，成為本世紀末唯一可以舉辦冬奧的城市。攝影：趙偉婷

高碳排的國際運動盛事

奧運本身就是很燒錢、耗費勞力的盛會，而大量依賴人工造雪的冬奧更是提高了舉辦的成本。有些城市就算符合舉辦資格，像是挪威的威力勒哈默爾（Lillehammer），曾經在1994年舉辦過冬奧，後來也以經濟成本因素，拒絕國際奧委會再主辦冬奧的邀約。

如果再考慮冬奧造雪、場館建築等場地成本，以及大批運動員與教練的國際航空移動等碳足跡，冬奧不但高碳排又不環保。雖然國際奧委會近年來為了減少奧運對生態、水資源和碳足跡的衝擊，盡力推行碳抵換計畫，像是在中國以「植木」的方式來達成碳中和。

斯特拉斯堡大學地理學教授 Carmen de Jong 接受《華爾街日報》訪問時表示，奧運人造雪會消耗 200 萬立方米的水，加劇該地區的水資源壓力。綠色和平（Greenpeace）等環保組織更表示，沒有數據顯示北京是否真的實現碳中和。

蒙特羅魁北克大學教授Bernard Paquito就投書媒體呼籲：應將奧運活動定點化，由幾個符合條件的城市輪值（挪威的奧斯陸、日本的札幌、新加坡等），避免每四年就大興土木、建築新場館、購賣設施。

挪威的威力勒哈默爾曾於1994年舉辦冬奧，後以經濟因素婉拒再度主辦冬奧。圖片來源：Domenico Convertini／flickr (CC BY-SA 2.0)

暖洋洋天氣下的滑雪業轉型

不只是奧運等高難度運動項目，一般市井小民所從事滑雪休閒的成本跟難度也不斷提高。連續幾年的暖冬，已經讓歐洲滑雪業者叫苦連天，許多較低海拔的滑雪場常常面臨雪量不足，或者甚至沒雪可滑的窘境。筆者之前跟朋友去德國黑森林滑雪時，也因為時值暖冬，山頭一片翠綠，唯一雪白的地方是一條人造雪的兒童滑雪道。

面對的嚴峻未來，部分滑雪業者早已觀察到：滑雪場所不但受暖化衝擊，自身也是環境問題的製造者——纜車消耗電力、造雪設備消耗了當地的水資源、廣闊的滑雪道推倒森林並造成野生動物棲地減少等等，因而開始努力抵銷其對環境的衝擊。

位於科羅拉多州的阿斯彭滑雪公司（Aspen Skiing Company）早在 2012 年，便投資超過 530 萬美元，在距離滑雪場大約兩個小時車程的小鎮薩默塞特（Somerset）建造了一座 3 MW（300萬瓦）的發電廠。在與當地能源公司合作後，阿斯彭便能夠將燃煤電廠洩漏的甲烷，轉換成度假村的電力。

根據阿斯彭2021年的報告，這項計畫每年產生的基載電力，足以為阿斯彭在斯諾馬斯（Snowmass）的四個滑雪場、飯店、餐廳供應一整年的電力。由於甲烷的 20 年全球暖化潛勢（GWP20）是二氧化碳的86倍，這項計畫不但可以供電給度假村，更可以阻止甲烷被釋放到環境中。

阿斯彭滑雪公司建造了一座 3 MW的發電廠，將燃煤電廠洩漏的甲烷轉換成電力（圖為斯諾馬斯的滑雪場）。圖片來源：Wikipedia (CC BY-SA 4.0)

去（2021）年在英國格拉斯哥舉辦的聯合國氣候大會（COP26），北美前四大滑雪業者[1]將氣候行動再推進了一步。他們共同簽署《氣候合作章程》，宣示要以永續發展為首要任務，經營各自的滑雪度假村，並要求各國對氣候變遷快速地做出反應。

氣候合作章程

▪ 盡可能減少能源使用，並積極採用再生能源以實現碳中和；

▪ 採取氣候行動和倡議有效的公共政策，加速朝再生能源經濟轉型；

▪ 致力於減少廢棄物、設定減廢目標；

▪ 成為負責任的環境管理者，包含土地、森林、流域和棲地等供滑雪業者生活、工作和接待客人的場域；

▪ 分享永續的標竿案例，加速企業和社區的改變；

▪ 支持全國滑雪協會（National Ski Areas Association）的永續滑雪道平台。

儘管如此，國際溫室氣體減量政策似乎緩不濟急。《2021年排放差距報告》（Emissions Gap Report 2021）就指出，即使各國實現最新承諾的國家自主貢獻減量，2100年全世界仍將升溫約2.7°C [2]。

面對如此強大的氣候暖化衝擊，歐洲一些低山的滑雪場也開始著手另一波的轉型，推出像是滑草、健行、文化生態之旅、美食之旅等替代方案。企圖在暖洋洋、綠油油的滑雪道上，找到另一條出路。

德國黑森林滑雪區內，暖冬下只能用人造雪鋪一條小小的兒童滑雪道。攝影：趙偉婷

註釋

[1] Alterra Mountain Company、Boyne Resorts、POWDR 、Vail Resorts

[2] COP26主席夏瑪（Alok Sharma）也強調，2030年全球排放量減半的近期目標仍然欠缺，如何快速回應氣候變遷是此刻國際治理的關鍵問題。

參考資料：

La Presse （14/20/2022）, by Éric-Pierre Champagne, Y aura-t-il encore des Jeux d’hiver à la fin du siècle ?
SudOuest （05/02/2022）, by Bernard Paquito, Changement climatique : les Jeux olympiques d’hiver sont-ils amenés à disparaître ?
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04/01/2022）, Beijing 2022 Pre-Games Sustainability Report outlines climate solutions, development of winter sports and regional regeneration in China
Ski Chrono （01/02/2022）, À l'heure du réchauffement climatique, quel avenir pour les Jeux olympiques , d'hiver ?
The Washington Post （10/02/2022）, by Heather Balogh Rochfort, How four ski resorts are working to slow their demise,
Planetski （06/11/2021）, North American Ski Industry Leaders Join Together to Fight Climate Change
Climate Home News (09/02/2022), Cooling towers, fake snow: What the Beijing Winter Olympics says about climate change
Climate Collaborative Char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