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裝皇后飛帆 用炫麗表演推廣性平教育

【記者吳宜蒨、謝逢晏、林筠珈／台北市報導】妝容繽紛豔麗、髮型浮誇，身著華麗服裝的飛帆，在舞台上演出變裝音樂劇，隨著音樂拉起裙擺翩翩起舞，有時跟著旋律對嘴唱，時不時與觀眾互動，華麗的妝容服飾搭配動感的肢體舞蹈，讓台下觀眾目不轉睛。

飛帆，是台灣致力於推動性別平等的同志變裝皇后。長期關注性別教育與同志運動的他，除了在自己的Youtube、Podcast頻道上分享性別平等教育與變裝皇后文化以外，也與衛福部與同志熱線合作推出講座，更時常現身於各大同志與跨性別遊行活動推廣性別教育。以引人注意的變裝皇后角色，和大家輕鬆討論性別平等的嚴肅議題。

↑ 飛帆（右）返鄉參加花東彩虹嘉年華，以變裝皇后身份參與同志遊行，推性別平等教育。 圖片來源／Feifain飛帆Instagram

變裝皇后（英文：drag queen）指穿著誇張、華麗服飾，通常以誇大女性特徵來進行表演的男性表演者。2009年開播至今的美國實境選秀節目《魯保羅變裝皇后秀》透過層層關卡選出最終獲勝的變裝皇后。節目在開播後讓變裝皇后逐漸進入主流視野。由於變裝皇后會透過妝容、服裝和表演來模仿、誇張性別特徵，進而顛覆傳統的性別期待。這項文化的崛起也讓性少數族群更能展現多元的性別氣質，更是對傳統性別二元觀念的顛覆與挑戰。節目2016年在影音串流平台Netflix上架後，在台灣逐漸引起關注。

飛帆，台灣的變裝皇后，致力於推動性別教育。他成長於台東，大學就讀戲劇系，在台灣曾經規模最大的變裝皇后派對WERK出道。作為同志的他，幼年時曾因性別氣質受到攻擊，飛帆長期關心同志運動與性別議題，他發現變裝皇后作為「挑戰傳統性別觀念」的象徵，便以變裝皇后的身份推動性別教育與同志運動。飛帆的成長受到母親的影響。母親曾學習舞蹈，熱愛藝術，雖然為了撫養孩子而成為中華電信的公務員，但她始終保持對藝文的熱情，經常帶飛帆參與各類藝文，這使他從小耳濡目染，對表演與藝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飛帆喜歡穿著母親的旗袍，手持彩帶、飄扇等道具玩耍，母親不僅沒有責備，反而誇讚：「你怎麼這麼漂亮？」並打趣說：「我怎麼這麼會生？」母親對於飛帆在藝術與表演上的探索，總是持鼓勵態度，也讓飛帆逐漸對表演和裝扮產生了認同與熱愛。

興趣到正職：成為變裝皇后的起點

從小就有著表演魂的飛帆，因為成長過程中觀看《魯保羅變裝皇后秀》，看到那些變裝皇后大放異彩、展現自我，本就熱愛表演與藝術的他，深深被這項文化所吸引。他從中發現，變裝皇后不只是在同志酒吧或自己的房間裡自我表達，也是一種能夠被眾人欣賞的藝術形式，當時的飛帆不禁思索：「這樣的事情能不能發生在我身上？」。服完兵役後，飛帆前往澳洲打工旅遊，在雪梨的一間同志酒吧裡，觀賞變裝皇后的表演，他看到台上變裝皇后們輪番上場，當地的變裝皇后文化與工作生態讓他大開眼界：「那裡大概有二三十位變裝皇后，類似以輪班演出，這些皇后們不只能夠靠表演謀生，還可以把這當作正職工作！」這樣的變裝皇后的工作結合了自己的興趣，讓飛帆深深嚮往，也正是在那時，變裝皇后作為正職工作的想法在他心中悄然萌芽。

回到台灣後，熱愛派對的飛帆經常參加當時規模最大的變裝皇后派對WERK。在這裡，飛帆結識了派對的主辦人，因為知道飛帆對表演和裝扮的熱情，便邀請他嘗試參加演出，當時的飛帆抱著「好啊，那就試試看」的心情加入了演出。2016年，飛帆在變裝皇后派對WERK的舞台上正式出道，開始了他的變裝皇后之旅。

剛踏入變裝皇后行列的初期，飛帆形容那段期間是「奇幻生活」，除了參加影展和表演工作，他參與了敘利亞同志難民的募款活動，到場站台、表演，與民眾互動，也主持同志、跨性別遊行的現場活動，坦言變裝皇后的生活為他開啟了許多新的可能和角色。他常提到，小時候媽媽作為職業婦女承擔家庭生計，外婆在六十年前於台東開計程車養家，從小被女強人拉拔長大，將女性視為成長中的榜樣。他也認為變裝皇后的表演是一種向女性力量致敬的方式，這些女性的堅韌成為他成長與創作的重要養分。

↑ WERK是當時台灣最大的變裝皇后派對，飛帆受主辦邀請演出，開啟了他的變裝皇后之路。 圖片來源／Feifain飛帆 臉書

2017、2018年時，台灣的變裝皇后圈以外國人為主，飛帆是少數的台灣人。為了學習妝容與造型，他靠著YouTube上國外的變裝皇后教學影片自學，由於「盲聽」全英文教學，有時一不小心選錯色號或步驟不對，需要自行吸收彩妝品費用。妝造的摸索中，有前輩告訴他「妝容不夠Drag Queen」，但當他試著誇張的妝容時，又被台灣觀眾批評「像鬼一樣」。經過多年的練習與摸索，飛帆終於找到屬於自己的普普風與漫畫風妝造。

儘管台灣大眾對變裝皇后文化起初還不太熟悉，但近年來因《魯保羅變裝皇后秀》在全球的流行，這個文化逐漸被越來越多台灣人看見。而飛帆，依然走在這條路上，持續以變裝皇后的身份推動性別教育與同志運動。

↑ 飛帆經過多年摸索，創作出有個人特色的妝造。圖片來源／Feifain飛帆 臉書

從變裝皇后出發 推廣性平教育

長期都投入社會運動的飛帆，在近幾年開始將注意力投放在性別教育上。他說：「性別平等教育是核心，而Drag Queen就是載體。」透過藝術，尤其是變裝皇后這樣極具視覺性的表演形式，既可以跳進議題裡深入表達，也能隨時以玩笑抽離，讓大眾以更輕鬆的情緒去接觸性平議題。

飛帆曾經擔任過音樂劇《灰姑娘的玻璃保險套》的編劇及導演，《灰姑娘的玻璃保險套》是與新滋識同盟合作，由衛福部疾管署贊助的防疫音樂劇。故事講述舞會結束後灰姑娘要與王子發生性關係時，卻因為到了午夜十二點，玻璃保險套消失，擔心會因此感染愛滋病的灰姑娘，想起了自己有攜帶PrEP愛滋事前預防藥，於是就和王子一人一顆，隨後完成安全性行為。

《灰姑娘的玻璃保險套》找來了多位變裝皇后在同志酒吧裡演出，身為編劇及導演的飛帆認為過程中最困難的是要把演員們聚在一起，因為變裝皇后演員們平日裡都還有其他正職工作，要喬出共同的排練時間真的不容易，外加每位演員都很有自己的想法，經常需要有人出面調解。回顧當初在做《灰姑娘的玻璃保險套》的日子，飛帆覺得雖然事情多又辛苦，但同時也學習到很多溝通的技巧。在有限的時間裡與其他變裝皇后共同完成一齣音樂劇，演員們也不吝嗇的表現自己，讓他覺得有趣又欣慰。

觀眾們也透過輕鬆活潑的音樂劇進而對愛滋病的預防、PrEP預防藥的使用有更多認識，飛帆描述：「整個過程其實都很荒謬，觀眾們最後也知道劇情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如何預防愛滋。但就是很可愛又很親民！」

↑ 此為灰姑娘的玻璃保險套舞台劇。灰姑娘在舞會上與王子相遇，兩人彼此著迷，透過變裝皇后的表演形式讓童話更添繽紛魅力。 圖片來源／新滋識HEArT-船醫的小房間臉書。

↑ 午夜鐘響，玻璃保險套消失，但灰姑娘已服用PrEP，讓她安心地繼續這美好夜晚。 圖片來源／新滋識HEArT-船醫的小房間臉書。

↑ 神仙教母現身，不僅帶來華麗禮服，還為灰姑娘提供性防護的關鍵指導。 圖片來源／新滋識HEArT-船醫的小房間臉書。

↑ 神仙教母象徵智慧與力量，為灰姑娘提供性教育和HIV防護知識，成為她的守護者。圖片來源／滋識HEArT-船醫的小房間臉書。

↑ 接近午夜，灰姑娘重返王子身邊，因多元的防護選擇，他們的夜晚依然甜蜜安全。圖片來源／新滋識HEArT-船醫的小房間臉書。

↑ 灰姑娘與王子相擁，愛情在防護措施下閃耀，跨越性別角色。 圖片來源／新滋識HEArT-船醫的小房間臉書。

↑ 灰姑娘的變身象徵勇敢擁抱自我，打破性別刻板印象，展示多元性與自我認同的力量。 圖片來源／新滋識HEArT-船醫的小房間臉書。

另外，飛帆也參與真光福音教會舉辦的「變裝皇后說故事」活動，在同志驕傲月為兒童唸性別教育或同志相關主題的繪本。一次在台北紅樓舉辦「變裝皇后說故事」時，一位民眾挑明了自己是幼稚園老師的身分，並對飛帆的扮相提出困惑與不解。飛帆當時非常緊張，擔心對方是要來拆台，但依舊還是中性的闡述自己是一位變裝皇后，希望能以表演藝術的形式來推廣性平教育。得知原委的幼稚園老師，隨後也表示理解。這讓飛帆發現，大眾在面對變裝皇后時，如果是以性別教育為出發點，便會有更多的理解、標準也會放寬許多。飛帆希望將來台灣各縣市圖書館如若預算充足，都能舉辦「變裝皇后說故事」這類的活動，讓孩子們從小就可以藉由繪本接觸到性別教育和議題。

↑ 飛帆參與「變裝皇后說故事」活動，為孩子們讀繪本。圖片來源／Feifain飛帆 YouTube頻道

變裝皇后與性平教育的雙重挑戰

飛帆的男朋友Calven說：「以前身為觀眾在看變裝皇后，會覺得他們就像明星一樣閃閃發光。後來跟飛帆在一起之後，才知道在Drag Queen光鮮亮麗的背後有多少困難和掙扎。」飛帆坦言，變裝皇后的薪資並不理想，尤其受疫情影響，收入大幅減少。現在一場秀的收入甚至只有過去的一半。因此很多變裝皇后在白天其實都有其他兼職，晚上才到酒吧演出。外加現今也有很多Cosplay玩家，男扮女裝、女扮男裝對大眾而言好像已經不是一件稀奇的事，甚至隨著AI科技的興起，換臉技術變得更容易，這讓飛帆不確定自己究竟還能把握多少變裝皇后的價值和藝術性。他不諱言：「現今AI換臉這麼發達，那是不是變裝皇后也不需要這麼多真功夫？只要會表演，一百個戲劇系的學生透過後製就有一百個變裝皇后！」變裝皇后的價值以及如何和Cosplay、AI做出差異，仍是他在持續探索的。

飛帆因為也有與「同志熱線協會」合作演講，所以發現要進入班級宣導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若是想透過變裝皇后來推廣性平教育，目前還是只有在台北才能看得到。這讓飛帆萌生了「數位性別平等教育」的想法，希望將來不論是政府還是自己，可以將性平教育以短影音形式呈現，既符合現代人的閱聽習慣，也讓所有年齡層的人在生活中就能接觸到性別平等的觀念及教育。但同時飛帆也想起偏鄉地區的孩子，擔心因為數位落差，他們永遠難接觸到相關的學習。顯見在性別平等教育上，仍有很長一段路需要努力。

變裝皇后的轉型之路

儘管變裝皇后的處境並不那麼容易，薪資不高、工作時間不固定，但飛帆仍覺得每一次的表演、與孩子們相處、說故事，能看見大家專注的表情甚至揚起微笑， 還是很有成就感。外加家人的支持、男友也會陪他一起完成想做的事，讓飛帆覺得做變裝皇后使他心靈富足。

但年紀問題讓飛帆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他略顯無奈地說：「三十歲後的變裝皇后真的很辛苦，十一點要表演，但我十一點就已經想上床睡覺了！而且我還有多少年能等變裝皇后的薪水漲價呢？」飛帆正面臨轉型期，目前有在籌備撰寫小說，想結合台灣的議題或傳統宗教信仰，寫出專屬於台灣變裝皇后的原創故事。

另外，他也逐漸將重心轉往性平教育，飛帆有收到越來越多演講邀約，雖然不確定演講在將來是否可以成為自己的主要工作，但能向大眾討論性平教育和議題已讓飛帆感到非常開心。他也期望之後能有更多機會進入校園，透過接觸學生，宣導性別平等教育，更希望孩子們不會和自己小時候一樣，因為性別氣質甚至是外貌身材而被攻擊，能勇於做自己、平安健康的長大。

採訪側記：

在採訪當中，可以感受到飛帆是一個不畏挑戰、勇往直前的人。他不僅是一位出色的變裝皇后，更用變裝皇后的身份投入性別教育，在這次的訪問中，我們也了解了他成為變裝皇后的挑戰，以及推動性別教育的契機和行動。此外，他用輕鬆的語氣和我們提及幼年時因為性別氣質被霸凌的經驗，但他並沒有因為這些痛苦的經歷而退縮，反而將這些經歷轉化為推動性別平等的動力，現在他不僅是一位變裝皇后，他也用這個身份為性別平等發聲，打破社會對於性別的框架和歧視，這也讓我們都相當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