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愛朗讀書寫漸凍生命關懷採訪作品客家男兒鐵漢情

2013.03.13 13:39

地區:

分類:

社會關懷

文字^-A A ⁺A

客家男兒鐵漢情 ─ 黃金堂與黃范秀英

文/東吳大學中文系彭筱媞

相逢自是有緣

第一次踏進位於泰山鄕巷弄間的黃大哥家，是在一個炎熱的早晨，應門的是黃大哥，他笑吟吟的請我們進去，親切的招呼我們喝養生茶飲，在社工嘉桂的帶領之下，彼此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便聊了起來。言談過程中，發現黃大哥和黃大嫂都是芎林鄉的客家人，和將我一手帶大的外婆正好是隔壁鄕鎮，聽到熟悉的客家腔，感覺真是格外親切。因此，除了用國語溝通，訪談時偶爾也會穿插一些客家話。自此之後的幾次訪談，我便一點一滴的沉浸在黃大哥口中夾雜著悲喜冷暖的人生故事之中…。

良緣夙締

黃大哥是土生土長的芎林人，在十位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八，家裡務農。在他的記憶中，大哥、二哥、大姐從小就會下田幫忙，因為大人忙著賺錢，所以年紀較長的兄姐都要幫忙照顧弟妹，而自己雖然偶爾頑皮，但還算是個老實乖巧的孩子。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敲門，其實黃大哥和黃大嫂─黃范秀英，是隔壁對街的鄰居，只是兩人從不相識，之所以締結這段姻緣，是因為兩人的大姐到河邊洗衣而結識，進而促成了這段良緣。

當時黃大哥剛退伍，考上中油，母親到處介紹女朋友，黃大哥都不為所動。而黃大嫂在父母過世之後，便經常到疼愛自己的大姐家，因而認識了大姐的莫逆好友的弟弟－也就是黃金堂大哥。從相識到相知，兩人終於成為未來人生風雨中最堅強的另一半。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婚後，黃大哥依舊在加油站上班，黃大嫂為了貼補家用，除了出外工作，也做家庭代工；等到子女年紀稍長之後，晚上還到餐廳端盤子、假日包客家粽來賣。黃大哥說，他常勸大嫂不要太過操勞，但黃大嫂都說「現在賺的，都是將來的藥本」。黃大哥說，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的。

民國89年，黃大嫂在新竹老家殺鴨拔毛時，發覺食指和拇指使不上力，當時沒有想太多，以為是職業傷害。回到台北後，做了幾次針灸，但情況並沒有改善。之後，說話開始有大舌頭、走路偶爾跌倒，去醫院檢查，醫生診斷是中風。但黃大哥心想，大嫂有低血糖，不可能是中風…。幾經輾轉，終於來到榮民總醫院，在繁複的身體檢查之後，確認是罹患了運動神經元疾病，也就是俗稱的漸凍人。患者的四肢會逐漸退化，慢慢失去功能，直到吞嚥食物及呼吸的能力停止後，就必須插鼻胃管及依靠呼吸器來維持生命。

確診之後，黃大嫂在家哭了兩個月，幾度有輕生的念頭…。黃大哥說，那時候心裡雖然難過，但是看到太太這樣，如果自己也跟著哭，家裡豈不是一團亂。

秉持著客家人刻苦不服輸的精神，夫妻倆仍重打起了精神，決心共同對抗病魔，開始了長期抗爭…。

黃大哥說，那段日子就像在亂槍打鳥，聽到哪裡有人說什麼草藥有效，就花錢去買，再貴也不心疼；聽到哪裡有靈驗的活佛神仙，更是不辭辛勞的上山下海，只求能夠醫治大嫂的病。

後來，黃大哥教大嫂用“意念氣功”，用意志力來讓自己的手腳靈活，不受病魔的侵襲；他鼓勵大嫂，只要自己努力活動，就越能夠保持自由活動的體力。

每天，黃大哥都會帶著大嫂到外面散步，夫妻倆從牽著手走，到勾著手走。隨著病情的變化，甚至到最後黃大哥在後面拖著大嫂，還是要走，即使刮風下雨，兩人也從不間斷。

黃大哥說：「命是天注定的，但運可以自己創造。」一直到現在，除了越南籍看護二十四小時的照顧，每天下班後，黃大哥和子女們也輪流幫大嫂做復健、按摩、翻身、抽痰等等…。

黃大哥和大嫂說話的時候，總是笑咪咪的捏捏大嫂的手，靠在她耳邊用客家話說：「有聽到沒？」大嫂總是眨眨眼，嘴角泛起一朵如花笑靨。

父親的教誨

黃大哥說，父親是影響他這一生最多的人。黃大哥的父親在民國前八年出生，曾擔任日治時期的鄰長，為人剛毅正直。記得小時候，哥哥偷摘別人家的橘子，父親知道後，氣得將自己的兒子五花大綁，送到警察局。

除了正直的個性，黃大哥的父親對於行善也不遺餘力，總是竭盡所能地幫助他人，甚至自掏腰包修橋補路。因此得過四次好人好事代表；而母親也十分慈悲，時常救濟貧苦的鄰居。黃大哥說，因為有父母親的身教，因此兄弟姊妹從小就充滿愛心，長大後也熱心於公益。

幾個星期前，午後常下大雨，黃大哥下了班後，換上短褲拖鞋，撐把傘就到外面挖水溝。他說，如果每個人都願意多做一點，清除水溝中堆積的垃圾，就可以讓整條巷弄不淹水，在下雨天享受良好的排水系統了。

黃大哥這種行善第一、不怕麻煩的個性，正源自於父親的遺傳。

心誠則靈

每年，黃大哥都會參加大甲媽祖繞境的進香活動，大嫂生病後，黃大哥除了祈求年邁的父親身體安康，也祈求大嫂的病能夠康復。後來，黃大哥的父親以百歲高壽仙逝，黃大哥便一心一意的向媽祖娘娘祈求大嫂的身體健康。

黃大哥說，在大嫂生病以前，自己在假日時經常去爬山、進香，也參加客屬會的活動。但在大嫂生病之後，每次出門總是放心不下，因此也漸漸不太參加了，除了上班工作，下了班就是回家陪大嫂。

豁達的人生

當年，黃大哥高中畢業，考大學時差了十二分落榜，第二年重考，差了二十多分。因此便放棄升學這條路，北上打工，賺取一個月三百五十元的薪資，之後，便入伍當兵去了。

民國59年，黃大哥退伍，報考加油站服務單位，沒想到錄取率比考大學還低的資格考，竟然一試就中！考上之後，四家公司通知黃大哥來上班，經過一番考慮，黃大哥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公家機關－中油。後來，因為當時全國最大的北投站缺站長，在公司長官的投票決議之下，黃大哥便到北投站擔任代理站長，直到大嫂生病三、四年後，才請調回離家比較近的加油站。同時，也因為黃大哥的幫忙，加油站放置了二、三十個漸凍人協會的發票箱。對於協會來說，發票中獎金是重要的收入，這是服務病友的經濟來源之一。

工作期間，黃大哥秉持著「服務業就是顧客至上、顧客第一」的精神來做事，因此屢次當選模範勞工、優秀勞工。當時，黃大哥上台領獎致詞時，只說了這樣的一句話：「我是三流站長，但我有一流的兄弟。」強調了服務精神、帶人要帶心的原則。另外，黃大哥也時常替新進的年輕工讀生講課，他說，現在的人都太看重自己的利益，如果每個人都能多付出一點，其實也會在別處獲得。

以黃大哥的親身經歷而言，他從不計較自己是否做得比別人多、比別人辛苦。他認為，如果你能多做，代表你有比別人更多的體力，同時，做得越多，其實也是訓練自己的體能，讓自己的身體更強健。

除此之外，從民國70年開始，黃大哥就開始捐血，一直到現在從未間斷，至今已捐了147袋血。社會上很多人不願意捐血，認為捐血會讓自己的身體變差，或是受到感染。但黃大哥說，捐血感覺很吃虧沒錯，但其實三個月捐一次，等於在幫你的身體換血，讓血液更清、代謝更好。他笑著說，吃虧就是佔便宜嘛！

吾輩共勉之

每一次的採訪，黃大哥總是親切的招呼我，常和我聊起養生的茶飲和草藥，以及兒時的趣事…。雖然和黃大哥的相處僅有四次，但言談中的一言一語，卻深刻的烙印在我心中，讓我感受到，彼此之間不僅只是採訪者與被訪者制式化的對談，而更多了一份真誠的關心。

聽黃大哥分享，在加油站幫新進員工講課時，最常談到的除了「吃虧就是佔便宜」，還有「捨得」、「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阿彌陀佛」等內容…。黃大哥一直強調的，就是「要有善心」、「計較的少，就是快樂」這個觀念。

的確，正如黃大哥所說，「命是天注定的，但運可以自己創造。」我們不能決定自己的明天，但我們可以把握今天，多付出就多快樂，少計較就少煩惱；人生無常，有悲有喜，黃大哥用無悔的付出來陪伴黃大嫂，也用包容與豁達的態度來體驗世事人情。

這幾次的採訪，讓我有了不一樣的思維，也更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並且學習對家人、朋友，甚至是身邊任何人，都能夠打從心底的捨得、付出，這些都是從他們身上學到的寶貴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