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體系難解的結

包青天連續劇曾經在臺灣社會轟動一時，何以故？正如連續劇主題曲所唱，包青天｢鐵面無私辨忠奸｣。｢鐵面無私｣指的是公正無私。但是，光公正無私還是不夠，執法者還需要有能力發掘真象｢辨忠奸｣，才能贏得民眾的信賴和尊敬。民主化以後，臺灣的司法風紀確實有顯著改善，｢有錢判生，無錢判死｣的狀況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則是產生一種連司法人員都無法解開的｢難解的結｣；亦即官僚程序。蘇炳坤冤獄案算是這個｢難解的結｣的發展極致。

日前，觀賞一部司法院與金馬影展合作拍攝的電影，算是一部紀錄片，內容描述蘇炳坤冤獄案。這個案件發生在民國75年，剛好是臺灣解嚴前一年。根據「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資料，共同被告郭中雄因75年6月19日金珍源銀樓搶案被捕後，不堪警察刑求而承認犯下同年3月23日金瑞珍盜匪案，並供出與蘇炳坤及阿水等三人共同犯案。蘇炳坤75年6月19日從凌晨5點到中午11點，從家裡被帶至青草湖警局二樓刑求，雙手、雙腳被綁並被懸吊起來，還被灌水、踢打背椎、掐脖子。此外，還栽贓證物。即使被害人老闆娘陳許美龍於法庭上陳訴：警方所破獲的贓物與他們被搶的金飾，在重量及形式上皆不相同，根本不是他們所有，也不被法官採信。報案筆錄中，被害人稱兩位兇手身材中等，身高約在165-168公分左右，沒有戴眼鏡。蘇炳坤身高有175公分、身材壯碩，有深度近視，常年戴眼鏡，與另一位共同被告郭中雄相差至少有17公分。此外，被害人稱作案歹徒頭戴黑色毛織物蒙面強劫，根本無法進行面貌指認，警方卻要求被害人指認蘇炳坤。
在座談會現場，蘇炳坤說，新竹銀樓發生搶案後，2名嫌犯之一禁不住刑求，指稱蘇炳坤開小發財車載他們離開現場。然而，蘇炳坤並不會開車，他也不認識阿水。只有郭中雄曾經是他的員工。

由於新竹地區檢調人員都了解蘇炳坤是被冤枉的，因此，蘇被判重刑後，在家｢逃亡｣15年，相安無事。就在追訴期即將屆滿之際，蘇炳坤因病｢跨區｣前往林口長庚醫院拿藥，被當地不知情的警察逮捕｢歸案｣服刑。

隨後，檢察單位自己承認錯誤，為蘇炳坤提起多次非常上訴，卻屢次被法院合議庭草率駁回。最後，在政黨輪替後由陳水扁總統給予特赦。但故事還沒有結束，蘇炳坤申請冤獄賠償卻碰壁。直到轉型正義條例立法完成後，蘇炳坤才獲得再審的機會，獲得平反，還他清白。但他的家庭和個人卻無端遭受數十年的煎熬，無語問蒼天。

電影放映後，導演與司法專家在電影播放現場聯合舉行一場座談會。會中有人提到，檢察單位多次為蘇炳坤提起非常上訴，但屢次被法院合議庭駁回。由於法院限定，不能重複用相同的理由提起非常上訴，因此，檢察官每次都必須絞盡腦汁想理由。最後迫不得已，只好起訴銀樓老闆。因為，案發後，警察去蘇炳坤家搜索，取回一把｢小武士刀｣和一些金飾｢贓物｣作為證據。但銀樓老闆說那些金飾不是他的，警察大人卻強迫銀樓老闆要去警察局簽名領回。而所謂的｢小武士刀｣，蘇太太說，那只不過是蘇炳坤做木工所用的一把小刮刀。

電影末段，螢幕列出法院和檢調、警察單位一些關係人的姓名。然而，有些合議庭的陪席推事主張他們只是陪席，不應該也被公開出姓名。此種說法，曝露出法院的合議庭經常流於形式，陪席推事認為他們只是扮演「人形立牌」的角色，根本只是陪襯，不應該承擔任何責任。

司法部門的官僚文化似乎根深柢固。最近由於發生被告去原告家尋仇的案件，因此，現在檢察官的起訴處分書不再登載原告的地址、出生年月日等個資，但保留被告的個資。沒想到「不起訴處分書」卻也比照辦理，上面只有｢被告｣的個資，沒有原告的。既然已經不起訴，不就是無罪了嗎？反而是原告有「誣告」嫌疑。

還有一個案件，不起訴處分書上面所記載的｢告訴意旨｣都是檢察官自己寫的，有些不是事實。聲請高檢署再議，卻被駁回，還附加一個條件，必須花錢請律師才可以去法院提告。如果原告不去聲請再議，被告是不是反而可以用不實的｢告訴意旨｣去控告原告誣告？

面對這個司法體系｢難解的結｣，現有制度很難解開，因為，推動改革者動輒被安上｢干預司法獨立｣的罪名。如果想要有一些根本性的改變，何不訴諸民主投票制度，讓司法人員也可以受到民意的監督。

美國有些州的最高法院法官和檢察長有選舉、罷免和任期制度。新聞報導，2015年引起美國輿論憤怒的史丹佛大學性侵案，一名泳將學生Brock Turner性侵酒醉女性，法官Aaron Persky卻在「考量犯人的未來前程」之下僅輕判6個月，爭議判決激起加州民眾發起罷免法官的請願連署。配合加州初選，舉行罷免投票。結果有59%的投票者同意罷免、41%反對。Persky成為自1932年以來，加州首度被選民罷免的法官。

在2022年6月7日進行的舊金山選舉中，舊金山檢察長Chesa Boudin被以超過60%的票數罷免，成為舊金山歷史上罕見的被民眾罷免成功的檢察長。Boudin 於2020年初首次上任，就推動所謂的「刑事司法改革」，包括結束現金保釋、停止起訴16歲至18歲的青少年罪犯，並讓他們有機會參加輔導計畫，而不必入獄服刑。這些看似美好的「刑事司法改革」，帶來的直接影響是，舊金山的治安崩潰，包括「零元購」的出現，使得大型連鎖超市Walgreen不得不關閉舊金山的多間連鎖店。此外，舊金山搶劫成風，尤其是砸車窗盜竊。舊金山人甚至已經被逼到在停車的時候打開後行李蓋，讓劫匪看見裡面是空的，以免被砸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