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荒、人口販賣、強制遣返及勞改 脫北者公開苦難經歷onTV

脫北者問題近日引發國際關注。記者於南韓採訪到脫北後曾一度被中國逮捕遣送關押於勞改營後又再度逃出的的脫北者李振泳。這是首次有脫北者直接面對台灣記者公開自己的經歷。李振泳道出了北韓的饑荒景象、人口販賣問題、在勞改營中目睹到人權迫害及來到南韓後所面臨的困境。

極權專制的北韓，由於90年代中期連年天災，再加上當局中止物資供應，發生了近百萬人餓死的慘劇。為求填飽肚子的居民，冒著被遣返抓進勞改營的風險試圖逃離家園，這些人就是近來引發國際關注的脫北者。

脫北者大多穿越圖門江來到中國，目前光是東三省境內就躲藏著上萬名脫北者，由於他們被中方定義為經濟犯，無法享有身分地位。許多人希望能到南韓定居，因為南韓政府會給予他們身分及津貼補助。大多數在中國的脫北者們都要長途跋涉，經由蒙古或是東南亞國家才能輾轉來到南韓。

記者在南韓江原道採訪到兩次逃出，曾一度被中方逮捕遣送回國的脫北者李振泳(化名)，這是首次有脫北者直接面對台灣記者公開自己在北韓的生活經驗。

李振泳一開始就道出了90年代中期他所見到飢荒時北韓社會的破敗景象。

李振泳(脫北者)：「當時食糧供給中斷，所有家庭一天能吃上一餐就是好事了。當時我身邊有很多人餓死。我住的村莊有一戶家庭，父母都死掉了，只剩下一個小孩子活著，他只能把家給賣掉換來幾個饅頭吃。人們到山上把樹皮剝下來煮來吃。那時社會不安定，執行過很多次公開槍決。罪犯被槍殺原因只是犯下偷竊、強盜這些一般不會被處死的罪。以前我們還曾在上課時被強制召集到農場上觀看公開執刑。」

經歷飢荒，有越來越多的北韓百姓冒著危險逃到中國。而中朝邊境不斷湧現的難民潮也使得人口買賣的現象漸趨猖獗，李振泳揭露了脫北者女子們自願或非自願的被賣給未婚中國男性，而商人們藉由輾轉交易來賺取差價、獲得暴利的驚人內幕。

李振泳(脫北者)：「人口買賣大概是從飢荒後開始出現的，現在仍然持續著。我姐姐就是透過人口買賣交易出去結婚的。在我姐失蹤之前，我就從周遭朋友身上聽到很多這類的事，我也曾經直接跟從事人口買賣的人談過，十到二十歲左右的女子被掮客以五、六百元人民幣賣給朝鮮族，年紀大的像三四十歲左右的人大概可賣兩三百元人民幣，朝鮮族再轉賣給漢族，十到二十歲女子可賣到一到兩萬人民幣，三四十歲的話價位就落在三四千元。我姐跟我說她當時就是以兩萬塊賣給現在的姊夫的。」

李振泳自中學時就數度脫北到中國農村打工賺錢以養活在北韓的家人，不料在1999年時他被中國公安發現並逮捕，被遣送回北韓後關押在勞改營中，他回憶起北韓勞改營裡惡劣的生活條件及侵犯人權的現象。

李振泳(脫北者)：「當時我被關的拘留所原本僅能容納三、四十人的房間就擠了一百五十人。平坐也不能、躺也無法躺，只能互相傾著睡覺，有些人已經在裡面斷氣了，沒力的屍體就被其他人不斷推擠到高過他們身子，早上四點半起床全體起立時，就看到兩三具屍體掉到地上。早上集會時，就選了人在垃圾堆挖了三四十公分的坑把屍體埋掉。」

「有天我在勞改營農場幹活時，有個朋友太餓了就偷吃黃豆葉，被拘留場守衛發現，守衛就拿紅磚塊朝他頭上砸過去，鮮血直流，我朋友昏過去後五分鐘醒來，又被守衛們拳打腳踢個半死。」

「還有一對脫北父子被抓了進來，爸爸大概四十歲，兒子只有五六歲。審問過程中，兒子不小心把曾在中國與南韓基督教牧師碰面的事情說了出來，父親怎麼也不肯招認。最後就把父親用手銬架在鐵欄杆上從晚上七點不斷毒打他到凌晨兩點，他慘叫的聲音大到我們在監獄的人都無法睡覺。兩點過後聲音沒了，早上起來才發現他已經死了。」

李振泳被關押在勞改營長達六個月後僥倖被放出，隨後他又再一次渡江脫北，在中國隱藏身分生活了超過十年後，於兩年前來以持假護照到濟州島觀光的方式成功地來到南韓。雖然得以在這定居生活，不過，他覺得南韓政府對於脫北者總以不同眼光看待。

李振泳(脫北者)：「南韓政府對脫北者的態度和監視的心態能有所改變就好了。因為我們不論去哪，拿著身分證或護照出國通關時，人們只要一看就知道我們是脫北者身分。我認為這樣不公平，我們已經領有南韓國籍了，應跟普通南韓民眾一樣一視同仁才對。」

大多數脫北者都和振泳有相同想法，在競爭激烈、高排外性的南韓社會對這群被稱作「同胞」的人們缺法了解，甚至經常以歧視眼光看待，使得脫北者們在生活上，不論與人相處、學習或就業上都碰到相當大的困難。

歷經劫難來到南韓的振泳，未來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打拚生活。目前在南韓還有超過兩萬名像振泳一樣的脫北者，他們可能面臨到更艱困的處境。脫北者的苦難及心靈煎熬，不只是對於南韓社會，這其中所夾雜的政治、經濟及人權等複雜因素，已使得脫北者擴散成為特殊的國際問題。

記者楊虔豪 南韓江原道採訪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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